冷汗,冰凉的,顺着马铭远紧绷的脊椎一路往下爬,洇湿了粗糙的麻布弟子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心跳都像擂鼓,重重撞在耳膜上,震得他眼前发黑。
他死死盯着自己粗糙的、沾着泥灰的布鞋鞋尖,视线像是被焊死在那里,不敢移动分毫。
不能抬头!
绝对不能!
脑子里那冰冷、非人的声音还在回荡,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碾碎灵魂的恶意:【规则一:血月之下,不可直视任何女子双目。违者,永堕无间,沉沦血海。】
就在刚才,他还沉浸在重生的狂喜和茫然之中。上一秒,他还是被无良老板压榨、加班猝死在出租屋格子间的社畜马铭远;下一秒,意识就像被从烂泥里粗暴拔出,塞进了这具名为“马铭远”的年轻身体里——青岚宗外门弟子,一个资质平平、挣扎在修仙界食物链底层的可怜虫。
还没来得及捋顺脑子里混乱的记忆碎片,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传说中天地灵气的玄妙,头顶那片本该是深邃夜空的画布,就被一只巨大的、流淌着粘稠血浆的眼球蛮横地涂抹覆盖了。
血月!
一轮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血色月亮,突兀地悬挂在青岚宗群峰之上。它并非静止,表面如同腐败的内脏般缓缓蠕动、起伏,暗红色的光晕像有生命的触须,贪婪地舔舐着下方的一切——飞檐斗拱的殿宇,郁郁葱葱的灵植,还有……密密麻麻、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立在宗门广场上的数千名弟子。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广场。数千人,竟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见,只有那轮血月无声脉动带来的、令人牙酸的粘稠挤压声。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汞,带着浓烈的铁锈和腐败甜腻的混合气味,狠狠灌入鼻腔。
恐慌像瘟疫般无声蔓延。马铭远能感觉到身边同门身体的僵硬和微微颤抖,能“听”到他们灵魂深处发出的无声尖叫。
这就是规则怪谈?重生福利?地狱开局?!
马铭远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问候着某个不知名存在的祖宗十八代。社畜的本能却在高压下高速运转:冷静!冷静!规则!记住规则!
【规则一:血月之下,不可直视任何女子双目。】
这条规则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意识里。广场上,女弟子不在少数。此刻她们也如同石雕,头颅低垂,长发遮住了大半脸颊,身体绷得比男弟子更紧。
冷汗流得更凶了。他强迫自己像个生锈的机器人,只靠眼角的余光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扫视地面。青石板铺就的广场地面,在血月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釉色,仿佛浸透了干涸的血浆。视线掠过一双双同样僵硬的男弟子布鞋、靴子,偶尔能看到女弟子素色的裙裾下摆和同样朴素的布鞋。
安全区……暂时是安全区……
就在他神经稍微松懈一丝丝,视线下意识地、无意识地顺着前方一片月白色的、质地明显优于普通弟子服的裙裾边缘,往下滑动了一寸……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声音、色彩、冰冷的空气,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离。
他的视线,被牢牢钉死在那里。
那是一双脚。
玲珑,纤细,被包裹在一层薄得近乎透明的奇异织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