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看着妻子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侧脸，看着她眼中燃烧的火焰，又看看父母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巨大的荒诞感和撕裂般的痛苦淹没了他。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的答案！
死寂再次降临，比上一次更沉重。
良久。
李国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走！”
三天后。市司法鉴定中心门口。
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随时要砸下来。
李国栋板着脸，背挺得笔直，眼神阴鸷地盯着鉴定中心的大门，像一尊随时会爆发的石狮子。张秀英紧紧挨着他，脸色灰败，双手神经质地绞着衣角，眼神躲闪，不敢看任何人。这三天，家里死一般寂静，没人说话，只有压抑到极点的沉默。
李明站在一旁，胡子拉碴，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
三天，他几乎没合眼。林薇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他不敢深想那个可能性，却又无法不去想。他感觉自己站在悬崖边上，脚下是万丈深渊。林薇牵着小宝的手，安静地站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像深不见底的潭水，默默给予丈夫支撑。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拿着两个密封的牛皮纸文件袋走了出来。
“李明家属？结果出来了。”
李明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感觉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他僵硬地向前一步，伸出手。
工作人员将其中一个文件袋递给他，上面标记着“父-子”。
李国栋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死死盯着那个袋子。
李明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他撕开封口的胶条。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抽出里面的报告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李明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报告纸，从他僵硬的手指间无声地滑落。
轻飘飘的纸张，打着旋儿，缓缓飘落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正面朝上。
结论栏那一行加粗的黑体字，清晰得刺眼：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排除李国栋是李明的生物学父亲。”
李国栋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行字上，眼珠瞬间爬满了骇人的血丝。他猛地抬起头，像一头凶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在张秀英瞬间惨白的脸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滔天的恨意：
“……贱！人！”
第三章：双重否定
张秀英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她那张本就灰败的脸，在看到地上报告结论的瞬间，彻底褪尽了最后一丝人色。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她看着丈夫那双赤红欲裂、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睛，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不…不是的…老头子…这报告…报告错了！”她终于找回了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一种绝望的的疯狂。她猛地扑向地面，不是去捡报告，而是用那双枯瘦的手，像疯了一样去撕扯那张轻飘飘的纸。
“假的！都是假的！明儿是我生的！是我怀胎十月生的啊！”她一边撕扯，一边哭嚎，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精心梳理的头发散乱下来，粘在汗湿的额角，状若疯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