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林薇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争吵。她将情绪激动的公婆稍稍挡在身后，目光直视着赵管理员，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档案保管有困难，我们理解。但这不是推卸责任的理由。您看，”她指着李明出生证明上的信息，“母亲姓名：张秀英。出生日期：X年X月X日。出生地点：市妇幼保健院。婴儿特征：足月，体重偏期，入保温箱观察三日。出院日期：X年X月X日。”
她的手指又移到那份“孙子非爷爷亲生”的鉴定报告结论上，声音更加清晰：“而这份基于现代DNA技术的鉴定，结合基本遗传学常识——O型血的祖父母不可能生出AB型血的孩子——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孩子（小宝）的生物学父亲是李明，但李明的生物学父亲不是李国栋。”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赵管理员和闻声赶来的一个穿着行政西装、自称是院办副主任的男人。
“那么，逻辑上，只有两种可能：一，张秀英女士当年在市妇幼保健院生下的孩子，并非李明；二，李明先生的血型信息登记有误。但李明先生多次验血均为O型，有据可查。同时，张秀英女士当年分娩及产后记录清晰，无任何异常。”
林薇的目光最后落在院办副主任脸上，语气斩钉截铁：“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么难以置信，就是真相。唯一的解释，就是当年在市妇幼保健院的新生儿护理环节，特别是在婴儿需要进入保温箱观察期间，发生了婴儿身份识别或交接的错误，导致张秀英女士抱错了孩子。 这，就是你们医院的责任！”
她的话逻辑严密，层层递进，剖开了所有推诿的借口。院办副主任脸上的职业性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赵管理员也哑口无言。
“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林薇语气放缓，但依旧坚定，“我们只想要一个真相。麻烦你们，尽最大努力，查找一切可能相关的线索。当年的值班表？护理记录？哪怕是一点点模糊的记忆？任何能找到的，关于X年X月X日前后，产科病房、特别是新生儿保温区的工作人员信息，或者同期有婴儿入保温箱的其他产妇记录，都行。”
院办副主任抹了抹额角的细汗，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李国栋和眼神怨毒的张秀英，又看了看冷静得可怕的林薇，终于点头：“……好吧，我们尽力配合查找。赵姐，辛苦你，再仔细翻翻，看有没有漏掉的线索。我去想办法联系一下当年可能还在世的老员工。”
等待是焦灼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明靠墙站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抽离了这个世界。李国栋烦躁地在狭窄的过道里踱步。张秀英则坐在一张旧椅子上，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甲掐进了掌心。
赵管理员几乎把相关年份的档案翻了个底朝天，灰尘呛得她直咳嗽。她找出几份同期保温箱婴儿的模糊记录，但信息残缺不全，无法比对。院办副主任那边也反馈，当年负责新生儿护理的几个关键护士，一个移民了，两个已经过世，剩下的都联系不上。
希望，像风中的残烛，越来越微弱。
就在李国栋的耐心即将耗尽，张秀英眼中的绝望越来越浓时，赵管理员忽然“咦”了一声。她从一叠几乎被遗忘的、边缘完全黏连在一起的旧文件底部，抽出了一张发黄变脆、印着油渍的……值班签到表的复印件？ 字迹模糊得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