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镜子里映出她通红的眼眶,里面翻腾着愤怒、痛苦,还有一丝无能为力的绝望。

她死死盯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样子,仿佛在质问一个无解的难题:为什么?为什么永远是她,要被迫看清这血淋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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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城市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侵袭。

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画室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噼啪”声,水流在玻璃上肆意流淌,扭曲了外面霓虹闪烁的街景。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松节油气味和一股潮湿的土腥味。

林晓曦的画室位于一个旧厂区改造的艺术区顶楼。

她正站在梯子上,小心翼翼地将一幅刚完成不久、尺寸巨大的油画挂到主展墙上。

画面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无边无际的深蓝沼泽,粘稠的泥浆仿佛在缓慢蠕动,一只苍白的手从泥泞中绝望地向上伸出,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画框边缘,却又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拖拽着,沉沦的态势无可挽回。

沼泽表面,漂浮着几片破碎的、褪色的花瓣,是画面中唯一一点柔弱的亮色,却更反衬出整体的压抑和绝望。

这幅耗费了她整整三个月心血的作品,题目就叫《泥潭》。

画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股裹挟着雨水的冷风灌了进来,吹得墙上未固定的画纸哗哗作响。

“晓曦!”陈玉蓉的声音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亢奋,穿透了雨声,刺入耳膜。

她浑身湿透,精心打理的卷发狼狈地贴在脸颊和额头上,昂贵的丝绒外套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往下坠。

然而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像是喝了酒,又像是被某种巨大的狂喜冲昏了头脑。

林晓曦的心猛地一沉。

她从梯子上下来,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妈?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目光扫过母亲湿透的衣衫和异常兴奋的神情,一种强烈的不安攥紧了她的心脏。

陈玉蓉根本没在意自己湿透的样子,也完全没察觉女儿声音里的异样。

她几乎是扑到林晓曦面前,带着一股湿冷的寒气,激动地抓住女儿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成了!成了!晓曦!”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他答应我了!‘孤鸿远影’,就是他!他说明天就去登记!你看!”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另一只手颤抖着从湿透的手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猛地打开。

一枚硕大的钻戒躺在黑色丝绒上,切割面在画室惨白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而刺眼的光芒。那光芒像无数细小的针,扎进林晓曦的瞳孔。

“妈……”林晓曦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你……了解他吗?”

“了解!我当然了解!”陈玉蓉急切地打断她,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幸福,“他是做国际贸易的,在美国也有产业!人特别好,特别懂我!他说我就是他漂泊半生要找的港湾!他说要带我走,离开这里,去国外开始新生活!”她紧紧攥着那枚戒指,仿佛攥着通往天堂的钥匙,眼神炽热而充满梦幻的憧憬,“晓曦,妈妈终于要熬出头了!再也不用看你爸那个没良心的嘴脸了!再也不用在这个破地方受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