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理会他的咆哮，只是转向一直侍立在殿角的皇帝贴身侍卫，拱手道：“请大人传皇上口谕，调取审讯间谍之时，最原始的，未经任何删改誊抄的录问卷宗。”
黄皓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厉声喝道：“录问卷宗乃东厂绝密，岂能示人！”
“哦？”我冷笑一声，“难道东厂的机密，比国之栋梁的性命，比北境十万将士的军心，还要重要吗？”
短暂的僵持之后，代表着皇权的侍卫最终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一份写满了涂改痕迹，散发着一股霉味的原始卷宗，被呈了上来。
我将那长长的卷宗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完全铺开，众人立刻围拢了过来。
在摇曳的烛火下，那卷宗上的修改痕迹清晰可见，触目惊心。
关于接头地点的描述，最初的墨迹写的是山洞，后来被划掉，改成了驿站，最后，才被一道浓重的硃笔，改成了如今我们看到的烽燧。
更致命的，是关于那条冰河的细节。
初稿之中，清晰地写着趟过一片干涸的河床，但这几个字，却被一道更粗的硃笔完全覆盖，旁边用一种极为熟悉的笔迹，改成了渡过齐腰深的冰河。
我瞥了一眼黄皓，他正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右手藏入袖中。
我没有立刻点破，而是转向了一旁百无聊赖的安国公，微笑着说道：“国公爷，下官想跟您玩一个问答的游戏，如何？”
安国公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问道：“国公爷，您昨夜子时，可是在府中的书房读书？”
安国公摇头道：“本公从不读书。”
我继续诱导：“那您一定是在和友人饮酒了，对吗？我听说您府上新得了一批西域的葡萄酒。”
安国公眼睛一亮：“哦？确有此事。”
我步步紧逼：“那么，您是在府中的小花园里饮的酒，对不对？那里夜景最好。”
安国公想了想，似乎有些记不清了，含糊道：“好像是吧。”
我立刻追问：“当时，您是不是还看到了一只白色的猫，从墙头跳了过去？”
“有吗？”安国公一脸茫然。
我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您再仔细想想，一定有的。那只猫的眼睛，在夜里还发着绿光。”
在我的强势引导下，安国公最终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嗯，好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猛地提高了声音，对着所有人说道：“诸位请看，只需要一连串具有诱导性的问题，我就能让国公爷承认，他昨晚在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地方，看到了一只根本不存在的猫。这，就是一份完美口供的制造过程！”
这个极具羞辱性的现场模拟，让所有人都亲眼见证了谎言是如何诞生的。
安国公涨红了脸，而黄皓的脸色，则已经惨白如纸。
一直沉默的老国公谢知敬，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桌前，将自己那枚代表待议的石子拿起，换成了一枚代表无罪的白色石子，决然地投入了陶罐。
他的行动，像是一个信号，带动了殿内微妙的气氛变化。
崔玄沉吟片刻，提议道：“为免互相影响，老夫提议，进行一次匿名投票。”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