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压倒性的结果,让殿内的气氛为之一松。
诚王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狞笑,安国公更是长舒了一口气。
唯有那枚孤独的白子,在烛火下泛着清冷的光,显得如此刺眼。
诚王的声音如同炸雷:“是谁?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要为这国之巨蠹张目?”
我从阴影中走出,平静地开口:“那一票,是下官投的。”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或愤怒,或惊诧,或鄙夷,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诚王指着我的鼻子怒斥:“裴琰!你区区一个御史中丞,是要与天下人为敌吗?”
我并未理会他的咆哮,只是缓缓扫视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此案,判的是一位为国戍边二十载、大小三百余战无一败绩的绝世名将。”
“他若有罪,北境十万将士的军心何在?大夏的万里边防谁来守护?”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通敌叛国,当诛九族。如此重罪,若有半分冤屈,我等便是万死莫赎的千古罪人。”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众人刚刚升起的轻松火焰上,殿内的空气再次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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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王怒极反笑,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我的脸上:“天下人都说他有罪,军报、供状、物证,桩桩件件都指向他萧振衣。你裴琰凭什么认为他无罪?难道就凭你那张巧舌如簧的嘴?”
我微微侧身,避开他的锋芒,语气依旧平静无波:“王爷误会了。下官并非断定萧将军无罪,只是认为,这卷宗里的证据,太过天衣无缝,反而显得处处都是破绽。”
我的目光落在崔玄面前那厚厚的卷宗上:“我们就从这第一件,也是最关键的物证说起。”
我指向卷宗附录里的一幅图样:“这支在敌军主帅大帐内搜出的狼牙箭,据称是萧将军亲兵营虎豹骑的独有制式,是此案的铁证,对吗?”
崔玄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此箭箭头以百炼寒铁打造,三棱带血槽,箭羽用的是北地雪鹰之羽,寻常工坊绝难仿制。”
他的话音刚落,我缓缓从宽大的官袍袖中,取出了一件东西,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
叮的一声脆响,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那是一支箭,一支与卷宗图样上一模一样的狼牙箭。
箭镞在烛火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映着在场每一个人骤然收缩的瞳孔。
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诸位,这支箭,并非虎豹骑独有。它真正的名字,叫破甲三型,是三年前,由北境神机营设计,预备全军换装的箭矢。”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后来在测试中发现,此箭虽利,穿透重甲却有不足,且造价高昂,因此这批设计便被废弃了。”
“当时,神机营共打造了三千支这样的箭矢,按军令,大部分都已回炉销毁。但据我查证,至少有数百支,通过各种渠道,流入了边境的黑市。”
我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崔玄那张因震惊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脸上:“崔大人,下官所言,虽不能立刻证明萧将军无罪,但至少足以构成一个合理的疑点,不是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国公谢知敬,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苍老却有力的声音说道:“裴中丞言之有理。老夫收回方才的投票,此案,当待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