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夏荷的声音更低了些，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她……她手里……好像举着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嘶喊。
竟穿透了厚重的雨幕和紧闭的门窗，直直刺了进来：
“我才是程家真千金——！”
3.
那声音像生锈的钝刀刮过骨头，带着一种豁出性命的凄绝。
我抚着玉佩的手指猛地一顿。
镜中那双平静的眸子，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颈间的玉佩，仿佛被那声嘶喊烫了一下，陡然变得灼热起来。
满屋的丫鬟都惊住了，捧着嫁衣的手僵在半空
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一声惊雷，恰在此时炸响。
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那雷声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死寂的暖阁里。
也砸在我骤然收紧的心口上。
紧接着，是更密集、更狂躁的雨点砸落声，噼啪作响。
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冲刷干净。
“出去看看！” 我的声音有些发紧，自己都未曾察觉。
夏荷应了一声，匆匆放下手中的东西，提起裙角便往外跑。
刚跑到门口，她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脚步一个踉跄。
竟“噗通”一声，直挺挺地朝着我的方向跪了下来。
这一跪，太过突兀，太过沉重。
膝盖砸在坚硬的地砖上，发出闷响。
“小姐！小姐饶命！” 夏荷猛地抬起头。
那张平日总是带着几分伶俐笑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惨白。
嘴唇哆嗦着，眼中是铺天盖地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
“奴婢……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啊！当年……当年产房里……是奴婢的娘一时糊涂……抱错了孩子！她……她临死前才告诉奴婢……门外那个……她……她才是老爷夫人的亲骨肉啊！”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狠狠扎进我的耳膜，扎进我的心脏。
接生婆……抱错……真千金……
这些支离破碎的词，带着冰冷的血腥气。
瞬间将我拖入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
暖阁里的熏香甜腻得令人作呕，那身火红的嫁衣。
此刻红得像血，刺得我眼睛生疼。
颈间的玉佩，那温润的触感消失了
变成了一块烙铁，灼烧着皮肤，也灼烧着我摇摇欲坠的整个世界。
“你……说什么？” 我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烟。
夏荷只是伏在地上，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砖，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如同濒死的小兽。
那哭声，比外面凄厉的风雨声更令人窒息。
一声巨响，暖阁的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
裹挟着冰冷雨水气息的风瞬间灌入，卷起纱幔，吹得烛火疯狂摇曳。
门口，立着一个挺拔却狼狈的身影——谢云亭。
他显然刚从外面冲进来，墨色的锦袍下摆溅满了泥点，湿透了大半。
平日里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被雨水打散，几缕湿发贴在饱满的额角和俊朗的脸颊上，更添了几分焦灼的锐气。
他脸色铁青，那双总是含着温润笑意的眼睛。
此刻却燃着两簇冰冷的、近乎陌生的火焰，直直地射向我，里面翻涌着震惊、愤怒，还有一种……被欺骗的痛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