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根本没有看我第二眼,视线只是在我脸上冰冷地掠过。

便猛地转向地上抖成一团的夏荷,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她说的……是真的?”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夏荷的哭声猛地拔高,又骤然哽住。

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地砖里去。

这无声的默认,比任何嘶喊都更致命。

谢云亭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猛地转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带着一身凛冽的雨水寒气,决绝地冲入了门外那片倾盆的雨幕之中,方向正是府门西侧。

4.

我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镜子里那个穿着华丽嫁衣的身影,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得可怕。

心口那块缺失的地方,此刻正被一种尖锐的、冰冷的剧痛疯狂撕扯、填充。

原来,这空茫,不是错觉。

原来,这锦绣堆砌的人生,这温润的玉佩,这近在咫尺的婚约。

从来就不属于我程月见。

鬼使神差地,我抬起了脚,像是踩在棉花上。

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洞开的、风雨交加的门走去。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额发,顺着脸颊流下,刺骨的寒意让我打了个激灵。

却也带来一丝诡异的清醒。

隔着密集的雨帘,隔着府门前宽阔的青石板路,我看到了西侧石阶下的景象。

谢云亭高大的身影半跪在泥泞里,他正小心翼翼地、几乎是颤抖着。

将那个浑身湿透、几乎失去知觉的少女从冰冷的地上扶抱起来。

少女软软地靠在他怀中,头无力地垂着,乌黑湿透的发丝黏在苍白的颈侧。

就在她的颈项间,随着谢云亭的动作,一块小小的玉佩从湿透的粗布领口滑了出来。

被雨水冲刷得异常清晰。

半块龙凤佩。

那熟悉的纹路,那温润的光泽,与我颈间贴着的这一块……一模一样。

就像被利刃从中劈开,又在此刻,隔着冰冷的雨水和残酷的命运,无声地对峙着。

龙凤呈祥,本是圆满的象征。

如今,却成了最尖锐的讽刺,嘲笑着我鸠占鹊巢的十七年。

雨点疯狂地砸在脸上、身上,冰冷刺骨。

那身精心缝制的嫁衣,吸饱了雨水。

变得沉重无比,仿佛要将我拖入地底。

我看着谢云亭怀中那个昏迷的、瘦弱的真千金。

看着她颈间那块与我如出一辙的玉佩。

看着谢云亭那全然陌生的、充满了保护欲的侧脸。

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眼前的一切。

狰狞的石狮、紧闭的朱门、泥泞中的男女,还有我身上这刺目的红。

都在暴雨中剧烈地摇晃、旋转、扭曲。

最后,被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吞噬。

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粘稠的深海里,每一次挣扎着浮起。

又被无形的重压狠狠拖拽下去。

耳边是嗡嗡的杂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棉絮,听不真切。

偶尔能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句,带着焦灼或刻意压低的私语。

5.

“……急火攻心……风寒入体……”

“……那位……安置在……西厢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