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哭得……老爷震怒……”
“……云亭少爷他……守了整夜……”
这些声音如同破碎的浮冰,撞击着我混沌的感知。
谢云亭……守了整夜?为了谁?
那个在雨中被他小心翼翼抱起的、真正的程家明珠?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猛地一抽,带来尖锐的钝痛。
终于,一丝微弱的光芒刺破了黑暗。
我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聚焦。
是熟悉的帐顶,熟悉的熏香,只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这是我住了十七年的闺房。
可一切,都变得无比陌生。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负责煎药的小丫头蜷在角落的小杌子上打盹,脑袋一点一点。
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火烧火燎。
我张了张嘴,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却只逸出一丝微弱的气流。
挣扎着想动一动,全身的骨头却像散了架,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气。
胸口更是闷得发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角落的小丫头似乎被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了,猛地抬起头。
看到我睁着眼,脸上闪过一丝惊惶,随即是显而易见的疏离和犹豫。
她踌躇了一下,才慢吞吞地站起身,倒了一小杯温水端过来。
动作生硬,眼神躲闪,全然不似往日的殷勤。
“小姐……您醒了?” 她的声音干巴巴的。
我费力地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片刻的舒缓,却冲不散心头的寒意。
这丫头眼中的畏缩和疏离,像一根根细小的刺。
“外面……怎么样了?” 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不成调。
小丫头眼神闪烁得更厉害,低下头:“奴婢……奴婢不知。”
她飞快地放下杯子,像是被烫到一样,“药……药快煎好了,奴婢去看看。”
说完,逃也似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
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从未停过。
那疏离的眼神,那避之不及的态度,像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漫上来,将我淹没。
鸠占鹊巢。
这四个字,带着血淋淋的恶意,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隔着门板,断断续续飘进来。
“……夫人吩咐了,月见……小姐的药,务必仔细着点,不能再出差池……”
是一个管事婆子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
“是,王妈妈。” 是那个小丫头的声音,怯生生的。
“药……药好了,这就给……那位送去?”
“嗯。动作麻利点。夫人那边还等着回话呢。”
脚步声响起,又渐渐远去。
“那位”……称呼的改变,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心窝。
原来,连一个称呼,都如此泾渭分明。
6.
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
我闭上眼,装作依旧沉睡。
脚步声轻而迟疑地靠近,药碗放在床边小几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浓烈苦涩的药味。
那丫头似乎在我床边站了片刻,我能感受到她带着审视和一丝不安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