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吓得手一抖,棉球掉在地上。
“按住她肩膀!”我低喝一声,拿起持针器,穿好羊肠线。必须尽快缝合,这伤口太深,失液情况不明,又泡了脏水,感染风险极高。
针尖刺入翻卷的皮肉边缘。就在我准备打第一个结时,异变陡生。
刚刚被镊子勉强对合拢的伤口皮缘,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两侧绷开!力量大得出奇,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蛮横地扒开了那道血肉裂缝。缝线被这股无形的巨力瞬间绷得笔直,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嘣”一声轻响。针眼处,几颗浑浊的灰黄色水珠被挤了出来,滴落在我手上,冰凉粘腻。
我一惊,手顿住了。抬头看那女子,她依旧紧闭双眼,毫无反应,只有胸口的微弱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是错觉?是肌肉痉挛?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夹起皮缘,再次进针、引线。这一次,我的动作更加缓慢而有力。线头穿过,拉紧。就在我手指用力,即将把线结收紧的刹那——
那股力量又来了!
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蛮横!伤口像一张骤然咧开的、无声冷笑的嘴,猛地扩张开来,刚刚拉拢的皮肉再次被狠狠撕扯开。缝线被这股巨大的张力绷得几乎要断裂,死死地勒进皮肉里。甚至能隐约看到伤口深处灰黄色的液体在无形的力量下加速涌动。
我清晰地感觉到,不是肌肉本身的收缩,而是一种从伤口深处、从她身体内部迸发出的、冰冷而强大的排斥力!它在拒绝缝合,拒绝愈合!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诊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外面暴雨的喧嚣和女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王大嗓和另一个汉子按着她,脸上写满了惊惧,大气都不敢出。护士拿着纱布的手在微微发抖。
“陈……陈医生?”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死死盯着那道不断涌出“河水”的诡异伤口,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窗外的雷声炸响,惨白的电光透过窗户,瞬间照亮了女人毫无血色的脸,也照亮了她腹部那道如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拒绝关闭的裂口。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几个字眼破碎地飘了出来,带着河水冰冷的湿气,钻进我的耳朵:
“河神……娶亲……划的……”
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像冰锥,狠狠扎进了我的耳膜。
雷声滚过,诊室惨白的灯光似乎也随之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那晚之后的缝合,成了一场意志与无形之力的无声角力。每一次进针、每一次试图收紧线结,都伴随着那股冰冷、蛮横的排斥力量。伤口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固执地拒绝闭合。最终,我只能勉强用张力极大的“U”形缝合方式,像强行钉住两扇要被狂风吹开的破门板一样,将那道狰狞的裂口暂时对合在一起。那些灰黄色的“河水”依旧透过缝线的缝隙,缓慢而顽强地渗出,染污了覆盖在上面的厚厚纱布。
女子在凌晨时分被家人接走,留下诊室里久久不散的浓烈腥气,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王大嗓他们离开时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刚刚处理完什么不祥之物的巫师,充满了敬畏和疏离。
她的名字叫阿秀。病历本上潦草地写着,住在镇子最东头,靠近老河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