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相信赵铁柱会救人。这个住在村西头的劳改犯,十年前的官司让他成了青石岭的禁忌。暴雨连下三天时,他突然扛着铁锹冲向河堤,这个举动让全村人都愣住了。当他亲手劈开堤坝,将洪水引向自家方向时,村民们只当他疯了。直到洪水退去,人们在废墟里找到那个绣着 “石头” 名字的书包,才读懂这个沉默男人的选择 —— 他用最惨烈的方式守护了村庄,却永远失去了藏在灶台边的温暖。
起初人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暴雨。
铅灰色的云层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青石岭的山尖上。豆大的雨点砸在村东头的老槐树叶上,噼啪作响,像是老天爷在用鞭子抽打这片沉寂的土地。村西头那间孤零零的土坯房里,赵铁柱正蹲在灶台前生火,烟袋锅里的火星子在昏暗的屋里明明灭灭,映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四十出头的赵铁柱,是青石岭村有名的 “光棍汉”。他那张脸像是被岁月的刀斧反复雕琢过,沟壑纵横,平日里总是紧绷着,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狠劲儿。村里人都说他是劳改犯,手上沾着不干净的东西,十里八乡的姑娘没人愿意嫁给他。他住的村西头,离村东头的聚居地足有二里地,像是被整个村子遗忘的角落。
“咳咳……” 赵铁柱猛吸了一口烟,剧烈的咳嗽让他佝偻着身子,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灶台上的铁锅冒着微弱的热气,里面煮着的红薯散发着淡淡的甜香。这是他今天唯一的口粮,昨天去山上挖的野菜还晾在屋檐下,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得湿淋淋的。灶台边的墙面上,用红漆歪歪扭扭画着一道道刻痕,那是小石头每天放学回家画的正字,记录着父亲离开家的日子。
雨越下越大,像是老天爷撕开了一道口子,瓢泼大雨倾泻而下。赵铁柱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窗台上摆着个缺了口的搪瓷碗,里面盛着几颗圆润的野山楂,是昨天上山特意给小石头摘的。村东头的方向隐约传来几声狗吠,被哗哗的雨声吞没。他皱了皱眉头,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青石岭村地势西高东低,村东头靠近河滩,水草丰茂,住着村里仅有的十来户人家,而他住的村西头地势较高,相对安全。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柱子!柱子在家吗?”
赵铁柱愣了一下,这声音是村东头的王大爷。他赶紧起身开门,一股冷风夹杂着雨水灌了进来。王大爷浑身湿透,头发贴在头皮上,脸上满是焦急:“柱子,不好了!河滩那边的水涨得厉害,怕是要淹到房子了!”
赵铁柱的心猛地一沉。他虽然被村里人疏远,但毕竟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大半辈子,村里的情况他一清二楚。村东头那几户人家的房子紧挨着河滩,地势低洼,一旦洪水漫过堤坝,后果不堪设想。
“王大爷,您先别急,进屋暖和暖和,我这就去看看。” 赵铁柱说着,转身从墙角抄起一把铁锹,临走前不忘往口袋里塞了两颗野山楂 —— 那是小石头最爱吃的。
王大爷跺了跺脚上的泥,急道:“来不及了!我刚从河滩那边跑过来,水已经快没过膝盖了,好几户人家还没撤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