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想中发霉的纸屑。盒子里塞得满满当当，严严实实。然而，里面的东西，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碎裂的、颜色黯淡的塑料片。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小学三年级时，因为同桌男孩嘲笑她是“哑巴捡来的破烂”，她愤怒地把最心爱的芭比娃娃砸在地上摔碎的残骸。娃娃精致的金色卷发还粘连在几片较大的碎片上。
旁边，是一卷被揉得皱巴巴、边缘早已磨损泛黄的纸筒。她颤抖着展开一角，上面是用稚嫩笔迹写着“三好学生”的奖状，署名“沈星晚”。那是她四年级第一次拿到奖状，兴冲冲跑回家想炫耀，却在进门时看到沈铁山满手机油在修一个脏兮兮的破闹钟，顿时觉得无比丢脸，当场撕碎揉成一团扔进了角落的垃圾堆。她甚至记得，沈铁山当时愕然抬头，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默默走过去，把那团废纸捡了起来。她当时只觉得更加羞耻和愤怒。
还有……沈星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彻底停滞。那是一堆边缘被火烧得焦黑卷曲的碎片，拼凑起来，隐约能辨认出白色的蕾丝和纱质——是她三年前离婚时，在盛怒和绝望中，亲手撕碎又用打火机点燃的婚纱照！那场失败的婚姻是她人生最大的污点，她以为早已将那段不堪彻底埋葬，连同那件象征着屈辱的婚纱一起化为灰烬。可这些碎片，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盒子里还塞着更多零碎的、承载着她无数痛苦记忆的物件：中学时被同学恶意踩坏的随身听外壳碎片；她第一次高考失利后砸碎的玻璃水杯残渣；甚至还有……她离家后寄给沈铁山那寥寥几封信的信封碎片！每一封，都只写了冰冷的“沈铁山收”和汇款单的数额。
铁盒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潘多拉魔盒，里面封印着她人生中所有尖锐的、痛苦的、被她刻意遗忘或丢弃的碎片。每一片，都带着陈年的血污和冰凉的恨意，在此刻被猝不及防地揭开，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
为什么？沈铁山为什么要像个拾荒者一样，把她所有摔碎、撕毁、烧掉、丢弃的痛苦记忆，一片一片地捡回来，藏在这个生锈的铁盒里？是为了提醒她的不堪？是为了嘲弄她的失败？还是……一种更深的、她无法理解的恶意？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甚至被亵渎的愤怒瞬间攫住了沈星晚。她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她猛地抓起盒子里一片边缘锋利的婚纱照碎片，想狠狠地再次将它碾碎！就在她的指尖用力捏下去的瞬间，指腹却触碰到了碎片背面的异样感。
她下意识地将碎片翻了过来。
布满划痕和焦痕的白色硬纸板背面，靠近边缘的地方，清晰地刻着几个细小的、歪歪扭扭的数字。那刻痕很深，用力不均，像是用某种极其尖锐、又极其不趁手的工具，耗费了巨大的力气才刻上去的。
“2018.07.15”
沈星晚的血液彻底冻结了。那是她撕碎婚纱照、点燃火焰的日子！准确无误！
她疯了一般扑向铁盒，双手颤抖着在里面疯狂翻找。她抓起一片芭比娃娃的塑料手臂碎片，翻过来——背面刻着“2003.09.21”，那是她被嘲笑后摔碎娃娃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