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热辣的刺痛感尖锐地传来。江雨芸的身体猛地一僵,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她甚至没有去看自己迅速红肿起来的手背,目光只是飞快地扫过地上碎裂的瓷片和泼洒的粥糜,随即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像是濒死的蝶翼。

萧绝看着她瞬间苍白下去的脸和紧抿的唇,看着她手背上那片迅速蔓延开来的红痕,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抓不住,随即又被更深的阴鸷覆盖。他扭过头,不再看她,只从齿缝里挤出冰冷的两个字:“扫了。”

声音里没有半分愧疚,只有厌烦。

江雨芸沉默地站着。殿内死寂,只有炭盆里偶尔爆出的一点火星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的帕子——帕子很旧了,洗得有些发硬,边角却依旧绣着几片疏淡的竹叶,针脚细密。她先用帕子小心地裹住自己烫伤的手背,然后才用另一只手,一片一片,沉默地拾起地上的碎瓷片。粘稠的粥液沾湿了她的手指和帕子,她恍若未觉,动作机械而专注,仿佛这世间只剩下这一地狼藉需要清理。

拾完碎片,她又找来抹布,跪在地上,一点一点擦拭泼洒的粥液。米粒粘在地毯的绒毛里,很难清理干净。她低着头,露出的那截纤细的后颈,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萧绝靠在榻上,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并未回头看她一眼,只是放在毛皮褥子下的手,无意识地、死死地攥紧了身下的锦缎,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窗外的寒风,似乎更猛烈了些。

***

夜深人静。

白日里那点喧嚣早已沉入死寂。偌大的王府,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只有巡夜侍卫模糊的脚步声偶尔从高墙外传来,更添几分空旷的寒意。

寝殿里,炭火已燃得只剩暗红余烬,光线昏暗。萧绝躺在宽大的床榻上,呼吸沉重,似乎在昏睡。白日里强行压抑的剧痛,在夜深人静时如同挣脱牢笼的毒蛇,疯狂啃噬着他的双腿和脊椎,冷汗浸湿了里衣,让他即使在睡梦中也紧锁着眉头,身体无意识地微微痉挛。

一个极轻的脚步声,如同猫儿踩在落叶上,靠近了床榻。

江雨芸只着单薄的寝衣,外面松松披了一件半旧的夹袄,手里拿着一个扁平的、毫不起眼的布包。她走到床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雪光,静静看着榻上因痛苦而微微蜷缩的男人。那张被疤痕覆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了狰狞,只剩下一种深重的疲惫和脆弱。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动作极轻地将布包放在榻边的小几上,解开系带。里面是一排长短不一、闪着幽冷寒光的金针,还有几个小巧的瓷瓶。

她点燃了一盏小小的油灯,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勉强照亮一小方区域。她拿起一根细长的金针,在火上飞快地燎过,然后俯下身,动作轻柔却异常精准地,将金针刺入他腿上的穴位。

昏睡中的萧绝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模糊的痛哼。江雨芸的手停顿了一瞬,随即继续。她的动作极快,认穴奇准,一根根金针在她纤白的手指下,如同有了生命,稳稳地没入皮肉。

随着金针落下,萧绝紧绷的身体竟奇异地、一点点地松弛下来。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沉重痛苦的呼吸也变得绵长均匀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