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我竟感到一丝病态的快意。好啊,都看过来吧。看看眼前这对在阳光里光鲜亮丽的男女,再看看我这个被蒙在鼓里、此刻像个笑话一样杵在中央的黄脸婆。
我从那个磨损得边角发白的大容量通勤包里翻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几个冰冷的字——“市中心医院肿瘤科”。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天灵盖,比这咖啡馆强劲的冷气还要冻人。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捏得血肉模糊。
指尖冰冷且僵硬地划过接听键。
“请问是周兰芳的家属吗?这里是市中心医院肿瘤科。”电话那头,女医生的声音冷静、快速、不夹杂一丝多余的情绪,每一个字都像一枚凿子,狠狠地砸向我早已摇摇欲坠的意识,“病人情况突然恶化,病情急转直下!初步判断可能是癌细胞扩散加速,癌性胸水再次急剧增长,自主呼吸已经非常困难了,随时可能出现危险……立刻过来!一分钟都不能耽误,马上来医院签字!重症监护室等着!”
嗡——
仿佛有颗炸弹在脑子里爆开。剧烈的耳鸣再次席卷而来,眼前的世界摇晃了一下,金色的阳光、精致的咖啡杯、林皓那张涨红扭曲的脸、年轻女人猩红的裙摆……全都开始旋转、模糊、扭曲变形,像是打翻的油画颜料盘。那个黑洞洞的空腔再次出现,这次灌入的不再是城市的风,而是隆冬腊月最锋利的冰渣,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连喉咙都冻僵了。
“怎么了?”林皓皱紧眉头,语气依旧是不耐和隐隐的暴躁,显然没听清电话内容。他旁边的年轻女人也收起了笑容,一脸审视地盯着我煞白的脸。
“我妈……”喉咙像是被砂纸狠狠擦过,声音破碎嘶哑,“肿瘤科……病危……医生让……立刻去……”每一个音节都耗尽了我肺里仅存的气力,眼前阵阵发黑。
林皓的表情僵住了。有那么一刹那,我甚至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类似惊愕的情绪,但那丝情绪快得像风,立刻被一种更深的、混杂着厌恶和急于撇清的烦躁所取代。他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眼神锐利地盯着我,仿佛在判断我这突如其来的“病危通知”是不是一出试图挽回局面的蹩脚苦情戏。
“病危?”年轻女人突然捂住嘴,用一种做作而惊讶的口吻轻轻惊呼出声,眉头皱起,精致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和避之不及的神情,身体更是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好像我身上瞬间就爬满了致命的病菌。她细长的手指拉住林皓的西装袖口,声音娇滴滴地像在撒娇,却像淬毒的针尖一样扎进我的鼓膜:
“阿皓!肿瘤科耶……癌症哎!现在情况不明,万一是高度传染性的那种呢?太可怕了!”她轻轻摇晃着林皓的手臂,声音带着夸张的惊恐和刻意柔弱的哭腔,“我们别靠近好不好?万一染上怎么办?你答应过晚上陪我去看秀的,我这新买的高定裙子上周刚从巴黎空运来的……沾上晦气可就完了!”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周岚!”林皓低喝了一声,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真正的斥责,反而更像是一种对宠溺之物的无力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