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懵懂，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近乎……审视的平静。
像谁？
像谁？！
一个尘封在记忆最深处、沾满血污、被他亲手用子弹埋葬的身影，带着尖锐的呼啸，猛地撞进脑海！那双同样冰冷、同样洞悉一切、同样带着嘲弄和掌控感的眼睛……那个代号“幽影”、令整个华东地区警界蒙羞、最后被他亲手击毙在废弃化工厂的犯罪天才！
“薇薇……”林振国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碰女儿的肩膀，想确认眼前的一切是幻觉，指尖却在触及那柔软衣料的前一刻，触电般地缩了回来。仿佛那不是他血脉相连的女儿，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林薇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失态和地上泼洒的咖啡。她只是仰着小脸，看着林振国瞬间惨白的脸色和剧烈收缩的瞳孔，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如同错觉，像深潭底下一尾倏忽游过的鱼影，混杂着冰冷的了然、一丝几不可察的嘲弄，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般的悲哀。
随即，那抹情绪被孩童特有的懵懂和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后知后觉”的害怕所取代。她小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小手怯生生地揪住了林振国警服的下摆，声音也带上了一丝软糯的哭腔：
“爸爸……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那个叔叔……流了好多血……好可怕……”
那点恰到好处的颤抖和依赖，像一盆冷水，猛地浇在林振国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神经上。
是了。她才十岁。一个刚上四年级的孩子。她怎么可能……她懂什么？一定是自己太累了，压力太大了，出现了幻觉。那番话……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她平时爱看侦探动画片？又或许……是某种难以解释的、令人不安的天赋？
林振国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惊涛骇浪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残留的惊悸。他弯下腰，用带着薄茧的大手，有些僵硬地、却无比用力地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头发，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在安抚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没事……薇薇不怕。爸爸在。你……”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说得很好。但是，以后不许再来这种地方了，听见没有？”
他直起身，不再看女儿，转向同样一脸震惊和茫然的小赵，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严厉：“发什么呆！按……按这个方向，重新勘验现场！重点查左利手特征人员，排查附近所有监控，178公分左右，42码鞋印！快！”
命令下达，现场的凝滞被打破，警员们立刻忙碌起来。但每个人在行动间，目光都忍不住瞟向那个被林振国紧紧护在身边、此刻正“害怕”地依偎着父亲的小女孩，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
林薇安静地靠在父亲身侧，小脸埋在警服粗糙的布料里，遮挡了所有表情。只有那双垂在身侧的小手，指尖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