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爷,黑鸢传来急讯,”韩老抠如今是徐府大管家,低声打断徐砚的沉思,“北狄七部暗中结盟,王帐三日内会抵雁回谷祭天。”

烛光跳动在徐砚眉间。他将一枚黑羽木鸢按在活板墙西北角:“传讯银鸢:宫宴献舞《破阵》,需红衣。”

三日后,北狄王帐突发大火,火借风势点燃祭天神幡,烧死三部落头人。侥幸逃脱的汗王疑神疑鬼,将矛头指向随行的心腹大将。北境即将涌起的惊涛骇浪,在源头处被悄然抚平。没人想到,这一切始于千里之外京城宫殿,贵妃献舞时那件灼灼如火的赤红罗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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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十年过去,“纸鸢阁”已化身为民间传说的“天机阁”。中原大旱,流民如蝗。而徐砚治下三州十三县风车飞转,梯田如翠带,粮仓饱满。朝堂乱象丛生,太子与三皇子党争血流成河,地方藩镇各自割据。只有西北三州隐在一片诡异的安宁里,路不拾遗,商旅不断,宛若乱世桃源。

徐砚的名号是“隐先生”,传说中风神俊朗的山野奇人,治病救灾,活人无数。他的画像被供奉在无数穷苦百姓家中,却也画成了龙案上帝王心头的一根暗刺。

天临二十八年春分,徐砚登临新筑的“观澜台”。玉带般的运河环抱着他一手建立的城池,名为“砚城”。城墙上没有刀枪,只有连绵的木架,各色纸鸢在蓝天碧野间悠然翱翔,细密的风线无形中牵引着整个北地的人流、货流、讯息流。

“爷!”韩伯步履蹒跚冲上高台,白发在风中乱舞,“京畿驿站飞鸢!昨夜...昨夜乾元宫大变!皇帝被药酒毒毙!三皇子...三皇子以‘清君侧’之名掌控九门!他...他还得了南疆巫族的秘宝‘慑魂鼓’!鼓声所至,兵士如狂,所向披靡,已连破三关!”

徐砚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撕裂。慑魂鼓!前世一些残破资料中提过只言片语的凶物,能催发人心底最深的恐惧狂乱,令友军倒戈自戕!

“黑鸢、青鸢、赤鸢各队全部撤回砚城防御!”他话音未落,一声沉闷如滚雷的鼓响毫无征兆地从西北天际沉沉压下!

嗡——

徐砚脑子猛地一晕,高台上侍立训练有素的近卫中,竟有数人眼神倏地涣散,抽出佩刀茫然四顾!

更恐怖的是,他眺望城外——如蚁般的难民本有序地通过吊桥进城,鼓声传至,人群瞬间骚动!惊叫、哭嚎、推搡践踏!护城河边维持秩序的水鸢护卫队竟也有人开始互相推撞!平静的砚城,第一次卷起失控的浪花!

“不可能!”韩伯老脸煞白,“鼓声怎可能一日千里传...传到这里?”

徐砚五指死死抠住冰凉的石栏,心脏却像被那鼓槌狠狠擂中。冷风裹着早春的残雪灌进衣领,他眼前突兀闪过前世濒死时ICU心电监护仪上那刺目的、不断下跌的波浪线。一股寒意从脊柱直冲头顶——那鼓声,仿佛穿越了两世时空的壁障!

“查!所有入城难民路引!鼓声起处!”他几乎是咬着牙下令。

混乱持续到深夜才在紧急调集的风鸢队强力弹压下勉强平息。

徐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深院书房。案头堆放着今日被鼓声扰乱的各鸢部情报。他揉着刺痛的额角,点亮灯烛。柔黄的光晕照亮桌案一角时,他的动作骤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