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腥气的寒气，沿着我的脊椎蛇一样往上窜。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我猛地闭上眼，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痛楚和一股腥甜味总算拉回一丝摇摇欲坠的神智。
不能看！不能停！
手指哆嗦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我凭着身体记忆摸索着，狠狠踩下油门。引擎发出一阵老迈而痛苦的嘶吼，73路这头垂死的钢铁巨兽猛地一颤，笨拙地驶离了站台，一头扎进前方被雨水和夜色彻底吞没的道路。
车灯昏黄的光束吃力地劈开雨幕，照亮前方湿滑的柏油路，像一条通往未知深渊的、正在融化的黑蛇。雨点疯狂地敲打着车身，噼啪作响，密集得如同无数冰冷的手指在急切地叩击。车厢内外的温差让挡风玻璃上的白霜和水汽更重了，视线一片模糊，我只能拼命伸长脖子，用衣袖胡乱摸一把，才能勉强看清前方十几米的距离。
车开得很稳，至少在物理层面上。但那种无形的“重量”丝毫没有减轻。十三位沉默的乘客，如同十三座冰冷的墓碑，牢牢钉在座椅上。阴寒的气息无声地弥漫，每一次微弱的引擎震动，每一次雨点击打车窗的声响，都在这片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痒痒的，我不敢抬手去擦。
盘山公路如同一条巨大的黑蟒，在浓得化不开的雨夜中盘旋而上。一侧是嶙峋怪石的山壁，在车灯扫过时投下狰狞晃动的巨大阴影；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雨水汇成湍急的细流，裹挟着泥沙碎石，沿着山壁冲刷下来。每一次急转弯，车轮都紧贴着悬崖边缘碾过，碎石被轮胎挤落，滚入下方深不可测的黑暗，连个回响都听不见。
副驾座位上的老式磁带收音机，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滋啦——”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切割金属。我猛地一哆嗦，差点没握住方向盘。那噪音持续了几秒，骤然停止，陷入一片更让人心慌的死寂。紧接着，一个极其怪异的、类似老式磁带卡壳时发出的、带着拖沓杂音的男声，断断续续地冒了出来：
“……下一……站……站……站……”
声音像是从某个狭窄的、灌满水的管道里挤压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拖得很长，带着一种非人的滞涩感。
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我能感觉到，那些凝固的“墓碑”，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某种冰冷“目光”的焦点，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了我的后背上。汗毛根根倒竖。
收音机里的卡顿声还在持续，那个男声仿佛在努力挣脱某种束缚：“……站……孟……孟婆……亭……请……请……准备……”
“孟婆亭”三个字清晰地蹦出时，声音像是被彻底掐断，收音机彻底安静了，只剩下雨声还在疯狂地拍打着车身。
我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冻住了。孟婆亭？那不是传说里……驶向幽冥的班车才会停靠的地方吗？这他妈到底是什么路？！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手脚冰凉僵硬，几乎失去了知觉。
就在这心神剧震、魂飞魄散的一刹那，方向盘下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力量猛地一拽！整辆车像一匹突然受惊发狂的野马，发出一声凄厉的金属悲鸣，车头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右猛偏！车灯的光柱瞬间扫过陡峭的崖壁，直直地刺向悬崖之外那片浓墨般的虚空！碎石在轮胎下发出绝望的碾压和崩裂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