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叫秦淮,一个腐坏的失格者。
“阿淮,这是你的弟弟。”
几个月大的婴儿被抱在怀里,睡得很安稳,说话的人是我的母亲,一个温柔的,耐心的女性,她抱着他,温和地看向我,一个病弱瘦小的男孩,阴沉的,沉默寡言的“怪胎”,他们都这么说。
“阿淮要抱一抱吗?”
我看着她怀里的婴儿,出乎意料地,很平静,不是平日里死水一般的寂静,他似乎有种能让周围平和的能力,我望着他,会莫名想到夏天,日光照耀下缓缓流动的溪水,连看到的一瞬间,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缓缓流淌。
“他叫秦燃哦,燃烧的燃,火字旁的,和阿淮你的淮字刚好相衬。”
她抱着秦燃递到我手边,秦燃忽然睁开了眼睛,雾蒙蒙的眼里蒙着层水雾,看向我时却突然笑了,伸手拉住我的食指。
燃烧的燃,她说他是个小太阳,笑起来时
总让人觉得世界上没有别的东西能让他难过,他拥有一切温暖的事物,阳光,开朗。
耀眼得,我根本无法靠近。
但他却偏偏要用他周围的温度来挤入我黑暗阴沉的世界,过分炙热,我害怕,害怕某天会变成阴影里的影子,他越耀眼,我越无处循藏。
“希望小燃能替妈妈守护好阿淮。”
她朝我笑,用世上最温暖的语句祝福我,她希望,我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秦燃真的如她所言一般,我们一起长大,他学会了帮我整理书包,帮我系鞋带,他像一个“守护天使”——他们总那样说他,我却不得不面对他们的期望,自觉地穴居,我是一个对一切活下去恐惧的怪胎,我不得不把身形藏起来。
“哥哥,我和你去学校。”
“哥哥,我帮你弄了早饭哦。”
“哥,明天的实践课和我一组吧。”
“哥,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顺路去买。”
“哥,我……”
我看着他逐渐长大,从及腰的小孩,变成和我几乎持平的少年,一天又一天,和流水般密不透风。
我本以为只要变成披着人皮的,似人生物,上紧发条随着大众演出,即使拒绝自己的灵魂,将恐惧的海水压在骨骼下。
没有人会知道我从内里腐烂,崩坏到药石无医,可秦燃却告诉我,我的腐坏并没有结束。
秦燃笑起来很好看,尤其是当早晨金色的光束透过斑驳树影,映在他脸上时,有种明朗干净的气息。
“哥,妈给你买了个摄影机,要试试吗?”
他坐在我房间的床上,打开了紧闭的窗,光线穿过不常打开的窗口,涌进我阴沉沉的房间,掠动着房间里的尘埃,光线映在他脸上的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盛复的太阳,我无法碰触的遥不可及。
他们说他像天使。
窗边的桌上摆着台崭新的摄影机,他们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和世界重新生联系。
在秦燃略显期待的视线里,我点了点头,将摄像机抱在怀里。
冰冷而略显沉重的触感,不是很陌生,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秦燃也曾递给我一个,让我帮他拍照。
十八岁时游泳比赛,他从水里游上岸来,泳镜被推上去,露出他清隽的眉眼,他转头看向我,忽然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