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门外一片死寂。仿佛刚才的敲门声只是我恐惧过度产生的幻听。

我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耳朵却竖得笔直,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动静。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节奏、力度,和刚才一模一样!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意味。这一次,声音似乎离门更近了!仿佛敲门的人……就紧贴在门板上!

极致的恐惧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濒死的呜咽,猛地向后退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墙灰簌簌落下。眼睛惊恐地瞪视着那扇薄薄的门板,仿佛能透过木板看到外面那个东西……那个刚刚还在停尸床上坐起来、用纯黑眼睛“看”着我的东西!

它……出来了?!它来找我了?!

门外恢复了死寂。但那无声的压迫感,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窒息。我背靠着墙,双腿抖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大口喘着气,感觉肺里吸进来的全是冰碴子。逃?往哪里逃?外面走廊的尽头,就是停尸间!那个东西可能就堵在门口!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小时,门外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但那无形的、冰冷的窥伺感,却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我,挥之不去。

我像一尊被恐惧冻结的雕像,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在值班室惨白的灯光下,一直站到窗外天色泛起灰蒙蒙的死白。直到早班同事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成了惊弓之鸟。白天浑浑噩噩,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我惊跳起来。夜晚成了最恐怖的煎熬。我不敢再独自待在值班室,宁愿在灯火通明但同样阴森的前厅里来回踱步,像一头焦躁的困兽。监控屏幕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但我不敢看,又忍不住去看。每一次点开回放,都像在亲手揭开自己的噩梦。

而7号停尸床上的“她”,也彻底打破了夜晚的“规则”。

不再局限于固定的时间。有时是午夜刚过,有时是黎明将至。监控画面里,那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坐起!每一次都伴随着白布向上拱起、滑落,露出那张酷似小雅的脸,和那双令人灵魂冻结的纯黑眼睛。那双眼睛,每一次都精准地“钉”在摄像头上,仿佛穿透了冰冷的机器,直接“看”到了屏幕外的我!

更恐怖的是,她的姿势开始变化。有时是僵硬的直坐,有时会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倾听。有一次,她甚至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右手,青灰色的手指微微弯曲,指向……指向摄像头!指向屏幕外的我!

每一次看到这些画面,都像有一把冰冷的锉刀在反复刮擦我的神经。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枯萎下去,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眼神涣散,浑身散发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恐惧已经把我掏空了。

这天下午,阴沉的天空压得很低,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挂在殡仪馆老旧的房檐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泥土腥气的沉闷味道。我正魂不守舍地在前厅角落拖着一块永远也拖不干净的地板,拖把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光洁的水磨石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