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夜。恐惧已经深入骨髓,变成了一种冰冷的、持续的疼痛。值班室惨白的灯光下,我的脸映在电脑屏幕上,憔悴得像一具刚从冰柜里拖出来的活尸。监控画面里,7号停尸床一如既往地平静。白布覆盖,轮廓静止。
时间滑向03:08。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突然,毫无征兆地,那覆盖尸体的白布,猛地向上拱起!不是蠕动,不是缓慢变化,是爆发性的、带着一股僵硬蛮力的拱起!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正用尽全力向上顶!
我瞬间绷直了身体,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死死抓住桌沿,指甲深深掐进廉价的木屑里,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
白布被顶起的最高点,就在头部的位置。然后,它开始……下滑。
一寸,一寸,极其缓慢地,从拱起的顶点向下滑落。
先是露出了……头发。干枯、毫无光泽、沾着暗红血痂的头发。
接着,是额头。青灰色的皮肤紧紧包裹着骨骼,一道狰狞的缝合线斜斜贯穿。
再往下……是眉毛。稀疏,眉头微蹙,带着一种死寂的困惑或痛苦。
然后……是眼睛!
眼皮是紧闭着的。但就在白布滑落到鼻梁中段的那一刻,那双紧闭的眼睛,毫无征兆地、猛地睁开了!
没有瞳孔扩散后的灰白浑浊,那里面是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纯粹的黑!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又像宇宙中最幽暗的虚无。没有眼白,没有光泽,只有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黑洞!
这双纯黑的眼睛,在屏幕惨白的光线下,直勾勾地、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屏幕,穿透了冰冷的空气,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呃……”一声被掐断的、濒死的呜咽从我喉咙深处挤出来。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极度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扼住了我的呼吸。我无法动弹,无法移开视线,只能眼睁睁看着屏幕上那双来自地狱深渊的纯黑眼睛,仿佛灵魂都要被那纯粹的黑暗吸摄进去,撕成碎片!
监控画面无声地定格在这一幕:白布滑落至下巴,露出那张与小雅酷似的、青灰死寂的脸,和那双吞噬一切的纯黑之眼。它们穿透屏幕,死死地“盯”着我。
值班室死寂无声,只有我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以及心脏在肋骨上疯狂擂鼓的闷响。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冰凉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恶寒。那屏幕上的凝视像实质的冰锥,刺穿我的眼球,扎进大脑深处。恐惧不再是情绪,它变成了一种弥漫在空气里的毒气,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肺叶。
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跌跌撞撞地扑向门口。逃!必须离开这里!离开这双眼睛!离开这个被诅咒的地方!手指哆嗦着,几次都没能准确握住冰冷的门把手。就在我即将拧开的刹那——
笃、笃、笃。
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清晰地响起在门外。
我像被高压电流击中,整个人瞬间僵直!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凝固,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谁?深更半夜,在停尸间外的走廊?老周?不可能,他早下班了。馆长?更不会这个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