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职须知》
高志远推开尚和贸易有限公司玻璃门时，前台的电子钟正好跳成9:00。冷气裹着一股纸浆味扑面而来，他攥紧手里的入职通知书，纸面边缘被汗浸得发皱——这份工作是他失业三个月来的第七次面试，也是唯一发offer的。
“高先生是吗？”前台女孩抬起头，胸牌上写着“李静”，她的睫毛涂得很浓，眨眼时像两只扑腾的蛾子，“这是你的工牌和《员工守则》，记得今天之内看完，HR下午会抽查。”
工牌是磨砂塑料的，照片上的自己笑得有点傻。《员工守则》是本暗红色封皮的小册子，厚度堪比劳动合同，封面上烫着行金字：“遵守即是生存”。
高志远的工位在12楼西侧，靠窗的位置。隔壁桌坐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胸牌写着“王鹏”，正对着电脑屏幕飞快敲击，键盘声密得像雨点。
“新来的？”王鹏头也没抬，手指没停，“守则第17条看了吗？”
高志远翻到第17页：“12:00-13:00为午餐时间，禁止在工位就餐。若超时留在办公区，需将工牌翻转至背面，直至听见走廊里的高跟鞋声。”
“别不当回事。”王鹏终于停下，指了指斜对桌，“上周市场部的张磊在工位吃外卖，被HR发现时，工牌正面朝上。”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现在还没人见过他。”
高志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注意到王鹏的工牌确实是翻着的，背面是片空白，只有四个角落各印着个极小的黑三角。
中午12:30，高志远去茶水间冲咖啡。推门时听见里面有动静，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正对着饮水机梳头，镜子里的她脸色惨白，手里攥着把断齿的梳子。
“抱歉，我不知道有人……”
女人猛地回头，高志远看清她的胸牌——“宋亚楠，HRBP”。她的嘴角裂得很开，像是被人用手掰开的：“守则第5条，茶水间镜子只能在整点使用。现在12:31，你超时了。”
高志远后退时撞翻了垃圾桶，泡面桶滚出来，汤洒在锃亮的地砖上，映出天花板的灯——12盏，其中一盏忽明忽暗。
“把工牌给我。”宋亚楠伸出手，指甲涂着暗红的甲油，和守则封面一个色。
高志远把工牌递过去，她接过时，指甲尖划过他的手心，凉得像冰。宋亚楠翻开工牌，用那把断齿梳在背面划了道线，动作快得像在盖章。
“今天之内，别让周总监看见你的工牌背面。”她把工牌扔回来，转身走进茶水间最里间，那扇门没挂牌子，只有个模糊的“WC”涂鸦。
高志远攥着工牌回到工位，背面多了道浅痕，像道未愈合的伤口。王鹏凑过来，眼镜滑到鼻尖：“她给你‘标记’了？”
“什么意思？”
“被HR划记号的人，三天内会收到‘特别任务’。”王鹏的喉结动了动，“上个月周顺波被划了之后，去仓库盘点，再也没出来。”
下午3:00，内线电话响起，是HR的分机。宋亚楠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电流杂音：“高志远，到20楼档案室领员工手册补充页，记得走货梯，别按18楼。”
货梯里贴着张泛黄的通知，打印着“检修中”，但按键都亮着。高志远按了20，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看见18楼的按键自己跳了起来，像只突然睁开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