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漕银?”裴野猛地想起,十年前江南漕运丢的那笔足以让朝廷伤筋动骨的官银大案?“不是早结案了吗?人头都砍了好几个!”

温砚正用药水仔细擦拭着那根发蓝的银针,闻言动作没停,声音平平:“案子结了,不等于真相就大白于天下。”他目光落在张谦那张安详带笑的脸上,像在看一个巨大的讽刺,“毒从哪儿来,为何要下毒,这才是打开这扇死门的钥匙。”

裴野烦躁地在不大的书房里踱起步来,靴子踩在地砖上发出沉闷压抑的回响,像困兽的低吼。“查!御药房!张谦最近接触的所有宫里出来的物件!一个也别放过!温先生,”他猛地停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温砚,“这毒物的来龙去脉,你能追?”

温砚点点头,眼神沉静:“醉梦散有几味主药极其稀罕,‘蓝星草’只长在西南的毒瘴林子里,沾之即死,采摘不易;‘玉髓粉’更是价比黄金,有价无市。御药房若有进出,账目上必有痕迹可寻,蛛丝马迹跑不掉。”他顿了顿,看向裴野,话锋一转,“但查御药房,得有路子,不是你我抬脚就能进的。”

裴野和李昭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碰了一下。路子?眼前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祖宗,不就是现成的通天梯?

李昭小巧的下巴一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路子嘛……包在本宫身上!不过,”她眼波在裴野和温砚之间打了个来回,带着点促狭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劲儿,“裴统领,温先生,你们俩,一个舞刀弄枪煞气腾腾,一个银针探穴神神叨叨,这查案的路上,可得好好‘搭把手’,别自己人先掐起来啊!” 她把“搭把手”三个字咬得又软又糯,尾音拖得长长的,意有所指。

温砚垂下长长的眼睫,遮住眼底情绪,默默收好木箱,仿佛没听见这弦外之音。裴野却觉得耳根子莫名其妙有点发烫,干咳一声,目光不自在地飘向窗外。

秋风更紧了,卷着枯黄的叶子在地上疯狂打着旋儿,像一群无主的幽魂。张谦脸上那抹安详的微笑,在越来越亮的、却毫无暖意的晨光里,显得格外刺眼和诡异。

3 连环索命

张谦的案子还像块大石头沉在深潭里没个响动,京兆府那边又炸开了锅——管东城粮仓的仓曹参军孙茂,在自己家烧得暖烘烘的炕头上,也“睡”过去了!死状跟张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安详得让人心里发毛,嘴角甚至还噙着点诡异的满足,仿佛在做什么美梦。

消息递到裴野手里时,他正和温砚在刑部那间终年弥漫着浓烈药水味和淡淡尸气的殓房里,对着张谦那份墨迹淋漓的尸格(验尸记录)较劲。裴野一拳砸在旁边那张吱呀作响、随时要散架的木桌上,“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那个缺了口的粗瓷茶杯蹦起老高,茶水溅了一桌。“他娘的!”他低吼一声,额角青筋直跳,“这是要把跟漕银案沾点边儿的都他妈灭口啊!赶尽杀绝!”

温砚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声巨响只是蚊蝇振翅。他只是目光淡淡扫过裴野紧握得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拳头,随即拿起旁边刚送来的、还带着油墨味的孙茂案简报,一目十行地扫过,“家中暴毙,无打斗痕迹,疑似急症猝死……”他放下简报,看向裴野,声音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得去看看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