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消息,估计把沈砚那帮人砸得不轻。

我瞅见沈砚有几次自个儿偷偷摸摸在胡同口转悠,看着李晴家晾在院子里打补丁的衣裳,看着王大爷拄着拐棍儿一步三挪地去公厕,那眉头皱得死紧。

可那眼镜助理不消停,阴恻恻地跟沈砚嘀咕着什么。

没两天,坏菜了!

大夏天的,整个胡同的自来水管子,齐刷刷「罢工」了!

「技术性故障?」

我听着眼镜助理那假模假式的通知,肺都要气炸了。

「蒙三岁小孩儿呢!」

没水,这大热天儿,是要人命啊!街坊们慌了神,尤其是老人孩子。

我谢红蔷能认栽?立马组织自救!

王大爷凭着他老八级工的本事,带着几个半大小子硬是找到了备用的老管道接口。

赵师傅贡献出他接雨水的几个大缸。

张婶发动她那「消息树」的本领,从隔壁没拆的胡同借水!

桶盆齐上阵,那场面,跟打仗似的。

晚上,我们在恢复供水的古井边儿上,点起了蜡烛。烛光摇曳,照着井口幽幽的水光,照着大伙儿汗渍渍却透着股倔强的脸。

我拿出张婶珍藏的、当年在光华影院当检票员的老阿姨写的回忆小纸条,念着当年影院如何热闹,街坊们如何互相帮着占座、传话儿,那份情谊,比井水还甜。

没人说话,就听着烛火噼啪响,豆汁儿在张婶怀里轻轻打呼噜。

我眼角瞥见胡同暗影里,沈砚的身影一闪而过。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看见了什么。

3

眼镜助理那帮人,是真够孙子的!

断水没整垮我们,更损的招儿来了。

深更半夜,不知道哪来的破锣嗓子,拿着大喇叭在胡同里喊丧:

「早签字,早解脱!死扛到底,没好果子吃!」

搅得四邻不安。

接着,我家那对儿磨得溜光的石门墩,不知道被哪个王八犊子用钝器砸掉了一个角!

门口那棵老槐树,一根粗壮的枝桠也被硬生生撞断了,断口白森森的,看着就心疼。

这哪儿是拆迁,这是抄家灭门来了!

那天他们又来骚扰,推推搡搡的。我护着被吓哭的邻居孩子,胳膊肘在砖墙上狠狠蹭了一下,血当时就下来了,火辣辣地疼。

不是啥大伤,可那血珠子滴在青砖缝里,像砸在我心尖上。

王大爷气得浑身哆嗦:

「畜生!一群畜生!」

晚上,我捂着胳膊,坐在那破了个角的门墩上,看着一地狼藉,心里头一次有点发空。

妈默默地走过来,没说话,回屋翻箱倒柜。过了好一会儿,她捧出来一个用油布包了好几层的小布包,颤巍巍地打开。

里面是一本纸页焦黄、线都糟了的旧账本,还有几张折得整整齐齐、同样发黄的信纸。

「红蔷啊,」

妈的声音带着点飘。

「这债,该让它见见光了。」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那账本,上面是娟秀又透着刚劲的毛笔字,记着年月日,粮食多少斤,银元多少块……一笔笔,都是借给「沈记粮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