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估计把沈砚那帮人砸得不轻。
我瞅见沈砚有几次自个儿偷偷摸摸在胡同口转悠,看着李晴家晾在院子里打补丁的衣裳,看着王大爷拄着拐棍儿一步三挪地去公厕,那眉头皱得死紧。
可那眼镜助理不消停,阴恻恻地跟沈砚嘀咕着什么。
没两天,坏菜了!
大夏天的,整个胡同的自来水管子,齐刷刷「罢工」了!
「技术性故障?」
我听着眼镜助理那假模假式的通知,肺都要气炸了。
「蒙三岁小孩儿呢!」
没水,这大热天儿,是要人命啊!街坊们慌了神,尤其是老人孩子。
我谢红蔷能认栽?立马组织自救!
王大爷凭着他老八级工的本事,带着几个半大小子硬是找到了备用的老管道接口。
赵师傅贡献出他接雨水的几个大缸。
张婶发动她那「消息树」的本领,从隔壁没拆的胡同借水!
桶盆齐上阵,那场面,跟打仗似的。
晚上,我们在恢复供水的古井边儿上,点起了蜡烛。烛光摇曳,照着井口幽幽的水光,照着大伙儿汗渍渍却透着股倔强的脸。
我拿出张婶珍藏的、当年在光华影院当检票员的老阿姨写的回忆小纸条,念着当年影院如何热闹,街坊们如何互相帮着占座、传话儿,那份情谊,比井水还甜。
没人说话,就听着烛火噼啪响,豆汁儿在张婶怀里轻轻打呼噜。
我眼角瞥见胡同暗影里,沈砚的身影一闪而过。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看见了什么。
3
眼镜助理那帮人,是真够孙子的!
断水没整垮我们,更损的招儿来了。
深更半夜,不知道哪来的破锣嗓子,拿着大喇叭在胡同里喊丧:
「早签字,早解脱!死扛到底,没好果子吃!」
搅得四邻不安。
接着,我家那对儿磨得溜光的石门墩,不知道被哪个王八犊子用钝器砸掉了一个角!
门口那棵老槐树,一根粗壮的枝桠也被硬生生撞断了,断口白森森的,看着就心疼。
这哪儿是拆迁,这是抄家灭门来了!
那天他们又来骚扰,推推搡搡的。我护着被吓哭的邻居孩子,胳膊肘在砖墙上狠狠蹭了一下,血当时就下来了,火辣辣地疼。
不是啥大伤,可那血珠子滴在青砖缝里,像砸在我心尖上。
王大爷气得浑身哆嗦:
「畜生!一群畜生!」
晚上,我捂着胳膊,坐在那破了个角的门墩上,看着一地狼藉,心里头一次有点发空。
妈默默地走过来,没说话,回屋翻箱倒柜。过了好一会儿,她捧出来一个用油布包了好几层的小布包,颤巍巍地打开。
里面是一本纸页焦黄、线都糟了的旧账本,还有几张折得整整齐齐、同样发黄的信纸。
「红蔷啊,」
妈的声音带着点飘。
「这债,该让它见见光了。」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那账本,上面是娟秀又透着刚劲的毛笔字,记着年月日,粮食多少斤,银元多少块……一笔笔,都是借给「沈记粮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