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嗯,顾客急要。”苏晚的声音有点发飘。

“去老城区那边?”老板娘往窗外瞥了眼,“那边晚上邪乎得很,上个月有个收废品的进去,第二天被人发现在围挡外睡着,说看见火光是蓝的。”

苏晚的手一抖,找零掉在地上。

老城区的入口处堆着半人高的建筑垃圾,钢筋和碎砖纠缠在一起,像只张牙舞爪的怪兽。苏晚把电动车停在路边的梧桐树下,抓起白菊和手电筒,踩着碎砖往围挡的缺口走。高跟鞋跟卡在砖缝里,她干脆脱了鞋,光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碎玻璃硌得脚底生疼。

福安里302号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出骨架。屋顶早被烧塌了,断梁像只枯瘦的手伸向墨蓝色的天空,院墙塌了大半,露出里面齐腰高的杂草,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苏晚攥紧手里的白菊,花瓣被捏得发皱,黑色包装纸蹭在掌心,像沾了层洗不掉的灰。

门廊果然还在。水泥台阶裂了道缝,缝里长出几丛蒲公英,绒毛在风里轻轻飘。三块松动的砖并排嵌在墙根,中间那块的边缘有个小小的月牙形缺口——是她十岁那年用钥匙抠的,当时母亲笑着拍她的头:“再抠,砖就要哭啦。”

她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砖面,就听见院里传来“咔嗒”一声,像有人踩碎了玻璃。

“谁?”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撞出回音,自己先打了个哆嗦。

没人应。只有风穿过断墙的呜咽,混着草里虫鸣,像有谁在暗处喘气。远处的拆迁楼里传来“哐当”声,大概是野猫碰倒了东西,但苏晚总觉得,有双眼睛正从某个破窗后面盯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抽出那块砖。后面是空的,积着厚厚的灰,灰里嵌着几片干枯的花瓣,像是很久以前有人在这里放过花。没有想象中的“取货”,只有一张泛黄的纸,被砖头压得变了形,边缘卷着焦黑的边。

苏晚捏着纸角抽出来,是张外卖小票。纸质脆得像饼干,稍微一用力就会碎,上面的字迹被水洇过,又被火燎过,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302号”“林淑琴”,还有送餐员签名处一个潦草的“张”字。

送餐日期是2014年9月17日——十年前的今天,正是老宅着火的日子。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苏晚刚想把小票塞进包里,身后突然亮起一束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光线太亮,把她的影子投在对面的断墙上,拉得很长,像个扭曲的鬼影。

“你在这儿干嘛?”

一个男人的声音,粗哑得像砂纸磨过铁板。苏晚转过身,看见个穿深蓝色工装的男人,手里拎着个工具箱,工具箱的边角磕掉了漆,露出里面的铁皮。他的安全帽扣在下巴上,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只有嘴角的疤痕在光线下格外清晰,像条爬在脸上的蜈蚣。

“我……我来取东西。”苏晚把白菊挡在身前,指尖发抖。黑色包装纸被风吹得贴在她胳膊上,凉得像块冰。

“取东西?”男人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嘲讽,“这地方早没人了,十年前那场火,连耗子都烧没了。”他往前凑了两步,光打在他脸上,苏晚看见他眼角有颗绿豆大的痣,和母亲旧照片里那个远房表哥张建军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