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控灯时明时暗，那点光微弱得很，连空气都像浸了水，又暗又沉。
程野步子迈得急，瘦小身影在狭窄楼梯间晃了晃，就快融进阴影里。
他刻意和我隔开几步，后脑勺倔倔地绷着，话都藏在沉默里。
到了那扇漆皮脱落的旧木门前，他压根没掏钥匙，拳头砸门的声响又急又哑：“外婆！开门！外婆！”
门里先是一阵压着的咳嗽，接着是窸窸窣窣摸摸索索的动静。
好半天，门才裂开条缝，满头白发、脸肿得蜡黄的老太太探出来。
看见程野时，浑浊眼瞳“唰”地亮了亮，可瞅见我，又猛地紧张起来，声音颤巍巍：“小野？这是……”
“社区的林阿姨！”
程野挤进门缝的动作快得像阵风，把降压药往外婆手里一塞，急吼吼：“快吃！快！”
那股子粗暴劲儿，带着不容商量的急切。
外婆被推得踉跄了下，攥着药盒，看看外孙又瞅瞅我，惶恐和歉疚从眼里往外漫。
“林同志……麻烦您了……是不是小野又……”
“没有，程奶奶。”我忙扯出个安抚的笑，跟进屋。
屋子就一室一厅，家具旧得掉漆，却拾掇得齐齐整整，只是药味浓得化不开。
唯一窗户对着隔壁楼墙，光线暗得闷人。
程野没管我和外婆唠啥，把给外婆送药这事儿办完，肩膀松快了些，直奔厨房角落——那儿堆着空塑料瓶和旧纸箱。
他蹲下，往破书包里塞泡面、火腿肠，动作木木的，熟练得让人心酸。
我心里“咯噔”一沉。
系统提示的“次级行为”像根刺扎进来，他偷速食，竟是为了卖了换钱买药！
这事儿比在超市撞见那幕还堵得慌。
“程野，”我凑过去，把声音放软，“这些……你想拿去换钱？”
他塞东西的手猛地僵住，背对着我，身子绷成张弓，活像只被惹毛的刺猬。
没应声，就听见书包拉链“刺啦”一声，拉得特别响。
外婆扶着墙，望着程野背影，眼泪“啪嗒啪嗒”掉，嘴唇哆嗦着：“作孽啊…是我拖累孩子……他舅舅……不是东西……药钱都……”
“外婆！”程野突然吼一嗓子，打断了话。
他转身时，眼睛里烧着火，有怒、有委屈，还有藏不住的疼。
“别说这些！” 吼完，抓着鼓囊囊的书包，一阵风似的冲出门，门板“砰”地撞出巨响。
屋里只剩我和默默掉泪的老太太，药味混着压抑，闷得人喘不过气。
【程野信任值波动：5%。
当前信任值：-5%。
黑化值回升：60→62。
警告：目标人物防御机制高度激活。
宿主需采取更缓和介入方式。】
系统提示时，我站在昏暗厨房，瞅着墙角空位置，好像还能看见男孩蜷在那儿的小身影。
他哪是狼啊，明明是只刺被拔光了，只能靠龇牙护着自己和最亲的人的小刺猬。
“程奶奶，”我扶住晃悠悠的老人，搀她坐到吱呀响的旧藤椅上，倒了杯温水。
“您别急，也别怪程野，孩子……心里苦。以后，我常来。”
这话讲给老人听，也说给自己听。
想撕掉标签，第一步就莽莽撞撞栽了跟头，把他推得更远。
系统任务难成这样，救赎？我连靠近他，都笨手笨脚的，像个没头苍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