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是上嫁,她婆家公爹是父亲、二叔这一部的上司,这婚事自然不好和离。
没过两日,宫里有人来报喜。
说大姐怀了皇孙,受封太子选侍,还赐给陈家许多赏赐。
父亲客客气气送走了宫里的人,背着人才唉声叹气。
「只叹我官职低微,没办法替大姐儿、二姐儿撑腰,反倒让她们来委屈周全。」
我扶着母亲,她颤巍巍坐下,摸着我的脸,含着泪。
我心里五味杂陈,既替大姐高兴,又有种莫名的畏惧担忧。
想起从前戏文里吱吱呀呀唱的天家争斗,只觉得心底的寒意攀上脊椎,我鼻子一酸。
「大姐不知在宫里吃了多少苦……」
母亲捏紧手帕擦拭眼泪,对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再说了。
05
大姐有孕确实是一件喜事。
半年多没归家的二姐,也终于被允许回来一趟。
她消瘦许多,新做的衣裳,套在她身上都撑不起来,眉眼更是平添哀愁苦闷。
她一来,三姐便抱着她哭。
「我没事。」
二姐攥着我的手,强笑,她轻描淡写道。
「真没事。大姐在宫里得宠,又怀了皇孙,我婆母如今见我客气许多。」
她说着,又忍不住落下眼泪,哽咽道。
「我嫁入寻常官宦人家,都如此艰难,大姐孤身一人在宫里,得多如履薄冰才能周全……」
家里院子栽种的两棵槐树,已经开了花,吹进窗棂的风都是清新香甜的。
我出神地盯着看了许久,往年大姐还在家时,她总是第一个要打槐花,蒸着吃的。
今年,家里却再没人吱声。
还是母亲吩咐丫鬟收集了些槐花,做了槐花饼,我吃着却觉得嘴里泛苦。
月尾,二婶携着三姐去看望二姐。
母亲带上我,套了马车,去京外香火鼎旺的佛寺上香,为大姐祈福。
我拜在佛前磕头,慈眉善目的金身半阖眼,它平静悲悯地凝望着信徒。
请保佑大姐在宫里平安生子,一切顺利。
希望二姐早脱苦海,她那个刁钻的婆母快快驾鹤西去!
母亲拜完了,添了香油钱,还去听高僧讲经。
我自然不耐烦听那些圣谛因缘,母亲便吩咐了丫鬟嬷嬷仔细跟着,随我在佛寺四处走走。
佛寺种着许多菩提树,坠着一地枯黄的叶子,唯有山门前的姻缘树,系红绳套木牌,风一吹便呼呼响。
我原本看着在笑,倏地想起,大姐和二公子当初来拜过,挂过木牌,心里瞬间一跳。
悄悄地招手,将嬷嬷丫鬟叫跟前来,陪我一块找大姐当初挂的那块。
她们在找,我问小沙弥借了根竹竿,顺着她们指的位置打下去。
一下子哗啦啦,掉下许多红绳木牌下来。
丫鬟眼疾手快,将大姐的木牌扒拉出来递给我。
我拿到手还没端详,刚刚被这块木牌砸中的苦主就来兴师问罪了。
是个少男,十一二岁的模样。
他穿浅绿色圆领袍,脸色阴沉,看人的目光总有几分阴鸷,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相貌。
他上下将我打量了一番,但毕竟是我惊扰了他,只好先一步赔罪。
我使出平常在家那股痴缠撒娇之术,伏低做小,赔了半天不是。
半晌,他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