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奇谭录》 3
第一章 拆迁队的发现
二〇一八年深秋，南城的风带着一股子透骨的凉。拆迁队进驻河西老街的那天，东北风卷着碎雨，打在“福昌里”巷口的老牌坊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暗处哭。李大海叼着没点燃的烟卷站在牌坊下，看着推土机的铁铲碾过青石板路——那些被几代人踩得发亮的石板，此刻正发出细碎的呻吟，裂纹像蛛网似的蔓延开。
他是拆迁队的二把手，按说该盯着进度，可脚像被钉在原地。37号院就在巷子尽头，那扇掉了漆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门环上的铜绿被雨水冲得发亮。那是爷爷留下的老宅，也是他从小就被警告“正午前别靠近”的地方。
“海哥，37号院有古怪！”实习生小王的声音带着颤，老远就挥着手。这小子刚从警校毕业，分到拆迁队做安全记录，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稚气。他手里攥着只灰扑扑的东西，跑近了才看清，是只绣着花的布鞋。
李大海的目光刚落在鞋面上，后脖颈的汗毛“唰”地全竖起来了。鞋头是两朵并蒂莲，青绿色的荷叶边绣得活灵活现，只是被泥土糊了大半，看着有些狼狈。但那针脚他认得——细密的“锁边绣”，是奶奶最擅长的手法。三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奶奶就是穿着一双一模一样的绣花鞋，在37号院的古井边没了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哪来的？”他的声音比风还冷，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鞋帮，就觉得一股寒气顺着指缝往里钻，像是握着块冰。
“挖地基时刨出来的，”小王咽了口唾沫，指着37号院的方向，“就在老井旁边，底下还压着半截红绳，黏糊糊的，像是血浸过。”
李大海的心沉了沉。拆迁方案里，37号院明明标注着“暂不拆除，待文物鉴定”，怎么会突然动了地基？他记得上周开会时，张队还拍着桌子说“37号是重点，谁敢动就滚蛋”。
“谁让你们动的？”他捏着绣花鞋的手紧了紧，鞋里的干土簌簌落下，混着几根乌黑的长发，缠在他的指节上。
小王被他吼得一缩脖子：“是张队亲自下令的。今早刚上班，他就说接到匿名举报，说37号院的地基下藏着违建，还可能埋着危险品，上头特批了连夜施工。”
话音刚落，37号院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像被掐住脖子的猫，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紧接着是“轰隆”一声巨响，地面都跟着颤了颤——是推土机倒塌的声音。
李大海拔腿就跑，绣花鞋被他攥在手里，像块烙铁。穿过断壁残垣时，碎砖烂瓦硌得脚生疼，他却浑然不觉。37号院的院门已经被推土机撞塌了，朱漆门板裂成了两半，露出院里荒草丛生的景象。
张队正瘫在古井边，脸色惨白如纸，裤腿湿了一大片，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井口的青石板被掀开了大半，黑洞洞的井眼里冒出股腥甜的寒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喘气。那台刚买的进口推土机侧翻在井边，履带硬生生拧成了麻花，钢铁断裂的地方闪着寒光，看着就不是人力能做到的。
“井…井里有东西…”张队指着井口，嘴角淌着白沫，眼神涣散，“白…白影子…穿旗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