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大海的视线扫过井台,那里散落着七八个锈迹斑斑的绣花针,针尖一律朝上,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他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的样子——老爷子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却死死抓着他的手,说:“37号的井…锁着冤魂…红绳不断,鞋不落地…千万别动…”

当时他只当是老人糊涂了,现在看来,爷爷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扎在他心上。

第二章 奶奶的秘密

当晚,李大海把自己反锁在爷爷留下的老屋里。这屋子在老街另一头,和37号院隔着三条巷子,却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片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照片里的奶奶穿着月白色旗袍,脚上正是那双并蒂莲绣花鞋,站在37号院的老槐树下,笑起来眼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小时候总缠着奶奶问,鞋面上的金线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在太阳底下会发光。奶奶每次都放下手里的绣绷,摸着他的头说:“是用别人看不见的线绣的,等海娃长大了,奶奶教你。”可没等他学会拿针,奶奶就没了。

李大海翻箱倒柜,想找出点和奶奶有关的东西。爷爷走后,这屋子基本没动过,樟木箱上还留着他小时候画的歪歪扭扭的小人。他撬开第一个箱子,里面是爷爷的旧棉袄,带着股樟脑丸的味道;第二个箱子装着他小时候的课本,封面上的名字被水洇过,模糊不清;直到翻到第五个樟木箱,他的手顿住了——箱底藏着个上了锁的梨花木匣子,巴掌大小,上面刻着缠枝莲纹样。

他突然想起照片背面的夹层。小时候玩照片时,总觉得后面厚厚的,后来被爷爷发现,骂了他一顿,就再也没碰过。他踩着凳子取下照片,小心翼翼地拆开背面的纸板,果然掉出一把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个“婉”字——那是奶奶的名字,沈婉。

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打开了某个尘封的开关。匣子里铺着块褪色的红绸,裹着半本线装日记和一沓泛黄的电报。日记的纸页已经脆了,边角卷着,上面的字迹娟秀,带着点柳体的风骨,开头写着“民国二十六年,春”。

“三月十五,雨。明远送我并蒂莲绣样,说是托人从苏州带来的。他说,等他从北平回来,就用这花样做婚鞋,绣上我们的名字。我把绣样压在枕下,夜里总能梦见他穿着学生装,站在槐树下对我笑。”

“五月廿三,晴。县城里来了兵,穿着黄衣服,拿着枪,见人就打。王掌柜说,北平也乱了,学生们都在街头喊口号,明远的电报已经断了半个月。我把他送我的钢笔藏在墙缝里,万一…万一出事,也好留个念想。”

“七月初七,阴。井台上的针又换了位置。张妈说,这是先生托人来镇邪的,怕井里的脏东西缠上我。可我总梦见明远浑身是血,站在井边对我招手,说他冷,让我给送双鞋。”

李大海的手指抚过纸页,上面有几处深色的斑迹,像是泪水晕开的,又像是…血。日记到七月底就断了,最后一页只写了半句话:“他回来了,可他不认得我了…井里的水在响,说要穿我的…”后面的字迹被撕得粉碎,只剩下几个模糊的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