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砚蹲在灵前,手里攥着那本病历,指甲掐进肉里,却没觉得疼。他想起创业失败那年,走投无路时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父亲接的。“爸……”他刚开口就哽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回来吧,家里有饭。”

第二章:清明雨,藤椅上的体温(下)

雨声渐密,林砚抱着笔记本,趴在桌上睡着了。

梦里的天是灰的,老院的天井里积着水,青石板缝里冒出些青苔。父亲坐在藤椅上,背比记忆里更驼,却还穿着那件中山装,领口系得整整齐齐。他手里举着《参考消息》,报纸边缘卷了角,像被人翻了无数次。

“小砚,”父亲没抬头,“你那件灰夹克呢?今天降温。”

林砚一愣。父亲走的那天也是清明,他从南方赶回来,只穿了件单薄的冲锋衣,在灵前冻得直打颤。姑姑后来告诉他,父亲弥留时还拉着她的手说:“我儿子最怕冷,你记得让他穿暖和点。”

“爸,我带了夹克,在包里。”他往前走,脚下的水漫过脚踝,凉丝丝的,像小时候跟着父亲在田埂上踩水的感觉。

父亲这才放下报纸,镜片后的眼睛眯起来,仔细打量他:“瘦了。在外头没好好吃饭?”

“吃了,顿顿都有肉。”林砚想笑,眼眶却先热了。他创业失败后,日子过得紧巴,有时一天只吃两个馒头,这些事,他从没跟家里说过。

父亲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个油纸包,递过来。林砚接过来,是温热的,打开一看,是两个白面馒头,夹着咸菜。“你小时候最爱这么吃,”父亲说,“那时候家里穷,你总跟我说‘爸,等我长大了,天天让你吃带肉的馒头’。”

林砚咬了一口馒头,咸菜的咸混着面香,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他忽然想起,自己刚上大学那年,父亲送他去车站,临上车时塞给他一个油纸包,也是这样的馒头。他当时嫌寒酸,偷偷扔在了垃圾桶里,现在想起来,那是父亲凌晨四点起来蒸的。

“爸,对不起。”他哽咽着说,“当年我不该跟你吵架,不该……”

“傻孩子。”父亲打断他,手搭在他头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头发传过来,暖暖的。“做父母的,哪有跟孩子记仇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哪怕摔了跟头,家里永远有你一口饭吃。”

雨还在下,滴在藤椅的缝隙里,发出“滴答”声。父亲忽然望向墙角的花池:“你妈种的茉莉,今年该开花了吧?”

林砚的心猛地一揪。母亲走后的第三年,他嫌老院的茉莉招虫子,趁父亲去姑姑家,找工人连根刨了。那天父亲回来,看到空荡荡的花池,什么也没说,只是蹲在那里,用手摸了摸潮湿的泥土,摸了很久。

“开了,”林砚的声音发紧,“我去年又种了一丛,就在阳台,开得可香了。”

父亲笑了,眼角的褶子堆起来,像老树皮上的纹路。“那就好,你妈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他站起身,藤椅发出“吱呀”一声,和记忆里无数个清晨一样。“我得去看看你妈,她总说下雨天,茉莉该浇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