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拂尘将她安置在里屋唯一的一张小床上,用温热的布巾,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的血污。

那是一张原本应该很美的脸,此刻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起皮,像久旱的河床。

她没有问女人的名字,也没有问她从何而来,为何落得这般田地。

她只是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用勺子舀起,吹了吹,递到女人的唇边。

女人警惕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怨毒和戒备,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她紧紧地闭着嘴,任那温热的汤汁顺着嘴角流下,也不肯张开。

拂尘也不勉强,放下碗,转身出去了。

一连三日,皆是如此。

拂尘每日照常出摊,卖她那无人问津的阳春面。

收摊后,便会端一碗清汤,默默地放在女人的床头。

汤总是温热的,不烫嘴,也不冰冷。

女人从最初的抗拒,到后来会趁着拂尘不在时,偷偷地喝上两口。

那汤很清淡,只有一点点盐味,可滑入腹中,却像一团温火,将她那被仇恨和饥寒冻得僵硬的五脏六腑,一点一点地熨帖开来。

第五天夜里,女人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京城冲天的火光,梦见了父母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梦见了那些人狰狞的笑脸。

她想尖叫,想反抗,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喉咙。

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湿透了背脊。

屋子里很暗,只有一盏豆大的油灯在角落里安静地亮着。

拂尘就坐在灯下,手里拿着针线,正安静地缝补着一件衣裳。

听到动静,拂尘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端起了桌上那碗早已备好的汤面。

这一次,她没有将碗递过去,而是自己坐在一旁,不疾不徐地吃了起来。

面汤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的眉眼,也让这间简陋的小屋,有了一丝烟火的暖意。

女人看着她,看着那碗在灯光下泛着柔光的汤面,看着那升腾的热气,忽然间,那双燃烧着仇恨火焰的眼睛,毫无征兆地,滚下了一滴滚烫的泪。

一滴,两滴……最后,她将脸深深地埋进被子里,发出了压抑了数月之久,野兽般的呜咽。

那不是绝望的哭泣,也不是软弱的泪水。

那只是一个叫萧惊鸿,曾是镇国大将军独女,背负着满门血海深仇的女孩,在逃亡了三千里路之后,闻到了“家”的味道。

拂尘吃面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侧过头,透过朦胧的水汽,看着那个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背影,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悲悯。

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另一个同样倔强,同样满身伤痕的影子。

千年孤旅,她渡过太多不甘的魂,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晰地照见了自己的孤独。

第三章:冰雪与烈焰的初遇

陆远那一碗面的“神效”,终究还是在天衡山那潭死水里,砸出了一圈圈涟漪。

越来越多的外门弟子揣着好奇与半信半疑,寻到这个冷清的街角。

拂尘的生意,竟真的好了起来。

萧惊鸿的伤势在汤面滋养下日渐好转,她话不多,只是默默地帮着拂尘收拾碗筷。

昔日将军府大小姐的矜贵早已被血与火磨去,只剩下一双在烟火气中愈发沉静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