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目相对。

沈青瓷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是更狂乱的擂动。不是心动,是仇恨被骤然点燃的灼烧感,几乎焚尽她的理智。那张脸,无数次出现在她辗转难眠的噩梦里,沾满亲人的鲜血!她几乎要控制不住眼底汹涌的恨意。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在她袖中手指即将发力、匕首要破袖而出的前一瞬——

萧彻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弧度极浅,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他那只刚刚掀开盖头的手,并未收回,反而更快地向下探去,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她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腕!

动作快如鬼魅,力道却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容挣脱,又并未捏痛她。沈青瓷只觉得手腕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封死了她所有的动作,那只蓄满杀意的手,连同冰冷的匕首,被牢牢地钉在了袖中。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属于掌控者的绝对力量。

沈青瓷猛地抬头,眼底的惊骇和来不及掩饰的杀意如同破碎的冰凌,直直刺向萧彻。他竟然知道?!

“夫人,”萧彻开口了,声音低沉醇厚,如同上好的古琴拨响,在这寂静得可怕的新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微微俯身,靠近了一些,松柏冷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瞬间将她包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锁着她瞬间煞白的脸,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从容,“这大婚之夜,袖中藏着利器……是想给为夫一个别开生面的‘惊喜’么?”

他的目光掠过她紧绷的下颌,最后定格在她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那里面清晰地映着烛火和他自己带着浅笑的脸。

“还是说,”他尾音拖长,带着一丝玩味,“夫人有割袖断席,以示贞烈的癖好?”说话间,他扣着她手腕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那藏在衣料下的坚硬轮廓——正是匕首的刀柄。

沈青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被他触碰的手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都仿佛要冻结。他不仅知道她藏了匕首,他甚至知道她藏在哪里!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几乎让她窒息。三年处心积虑的谋划,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隐忍,原来在这双眼睛面前,竟如同儿戏般可笑?

“我……”沈青瓷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觉得舌根僵硬发苦。她该说什么?辩解?求饶?还是干脆拼个鱼死网破?无数念头在脑中疯狂冲撞,却找不到一个出口。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一半是恨,一半是骤然被看穿底牌的惊惶。

萧彻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唇角的笑意深了一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手上微微用力,沈青瓷只觉得一股巧劲传来,手腕一麻,紧握的匕首竟不由自主地松脱开。下一瞬,那柄泛着幽冷寒光、曾无数次在她梦中刺入仇人心脏的利器,便已落入了萧彻的掌心。

他动作随意,仿佛只是拈起一件微不足道的玩物。两根手指捏着那小小的匕首,在眼前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锋利的刃口在烛光下流转着危险的光泽。他垂眸看着匕首鞘上繁复的缠枝莲纹,指尖划过那早已被摩挲得光滑的纹路。

“倒是把好刃。”他淡淡评价,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随即,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沈青瓷惨白如纸的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沈家祖传的‘青霜’?令尊沈将军当年在阵前斩将夺旗,用的便是此刃的姊妹匕吧?”他竟连这匕首的来历都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