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青瓷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味道。父亲!那个顶天立地、如山岳般守护边疆的将军!他的佩刀,竟成了她这个不孝女刺杀仇人未遂的凶器,还被仇人如此随意地把玩、点评!屈辱和滔天的恨意几乎将她撕裂。

“萧彻!”她终于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一丝濒临崩溃的颤音,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绷紧。

萧彻却只是轻轻嗤笑一声,仿佛她这充满恨意的低吼不过是蚊蚋之声。他随手一抛,那柄曾寄托着她全部复仇希望的“青霜”,便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叮”的一声轻响,精准地落入了几步外靠墙的多宝格上,一个闲置的白玉笔洗之中。冰冷的匕首浸入清水中,溅起几滴水珠,瞬间沉底,如同她此刻沉入深渊的心。

“此等凶戾之物,不宜放在夫人身侧。”他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寻常事,“夜深了,夫人早些安歇。”他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似乎有审视,有警告,还有一丝她完全看不懂的深沉。随即,他竟不再停留,转身,玄色的婚服袍角在身后划开一道冷硬的弧线,径直走向门外。

沉重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面隐约的喧嚣,也将沈青瓷独自留在了这片死寂的、只剩下刺眼红色的囚笼里。

随着门扉彻底闭合的轻响,沈青瓷紧绷如弦的身体骤然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气,虚脱般地晃了晃,向后跌坐在冰冷的床沿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冷汗早已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冰冷的战栗。

失败了。精心准备、隐忍了三年的致命一击,在对方眼中竟如同儿戏。他甚至不屑于处置她,只是随手收走了她的凶器,如同拂去一粒尘埃。那种绝对的掌控和俯视,比直接杀了她更令人绝望和窒息。巨大的挫败感和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瘫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摇曳的烛火,那跳跃的光晕在她眼中扭曲、放大,渐渐染上血色,恍惚间又变成了三年前沈府冲天的火光,亲人凄厉的惨叫似乎就在耳边回荡……喉头的腥甜再也压不住,“哇”地一声,她猛地弯下腰,一口鲜红的血毫无预兆地喷在了脚下猩红的地毯上。

那刺目的红,迅速洇开,与地毯本身的颜色交融、蔓延,变得更加深暗、黏稠,散发出浓郁的铁锈腥气。沈青瓷怔怔地看着那摊血,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胸腔,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痛。眼前阵阵发黑,身体里的力气仿佛随着这口血被彻底抽空。

不行……不能就这样倒下……

一个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声音在心底嘶喊。她不能死,更不能就这样认输!沈家一百三十七口亡魂在天上看着!血仇未报,她沈青瓷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父母亲人?

她颤抖着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抹去唇边的血迹,那抹猩红在她苍白的手背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目光艰难地移动,落在了几步之外,那张同样铺着红绸的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