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惊悚、狂喜、悲痛和彻底疯狂的电流,瞬间贯穿了沈青瓷的四肢百骸!她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字,瞳孔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剧烈收缩,握着纸片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这字迹……她认得!烧成灰她都认得!
是父亲!
是父亲沈牧的亲笔!是他惯用的、带着武将特有的刚劲霸道的笔锋!只是此刻,这刚劲中充满了濒死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
父亲的血……是父亲的血书!
这薄薄一张纸片,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沈青瓷喘不过气,又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掌心,烫进她的灵魂深处!她仿佛能看到父亲在尸山血海之中,用尽最后力气写下这血淋淋的遗命,又用尽最后的心智,将它藏在了这卷象征着她屈辱联姻的婚书之中!
这哪里是什么婚书?这分明是父亲从九幽之下递给她的一纸复仇檄文!是她沈青瓷余生唯一活着的意义!
“爹……”一声破碎的呜咽,终于从沈青瓷紧咬的牙关中溢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撕心裂肺的痛楚。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眼前那刺目的血字,砸落在她冰冷的手背上,和之前自己吐出的鲜血混在一起。
她猛地将那片染血的书信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将其融入自己的骨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头那被凌迟般的万分之一。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烛。
她抬起头,布满泪痕和血污的脸上,所有的软弱、恐惧、彷徨,在这一刻被焚烧殆尽!只剩下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和玉石俱焚的决绝。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亮得惊人,如同淬了剧毒的寒冰,直直地、死死地刺向萧彻离开的那扇紧闭的房门!
血债,必须血偿!
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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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入了冬,便显出几分湿冷入骨的阴寒。庭院里那几株老梅倒是开了,疏疏落落的花骨朵缀在虬枝上,被连日霏霏的冷雨打得零落不堪,残红委顿在泥水里,透着一股子败落的凄清。
沈青瓷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目光却穿透半开的支摘窗,落在远处书房紧闭的门扉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书页边缘,那纸页已被她摩挲得起了毛边,卷了起来。
萧彻病了。
这场风寒来势汹汹,缠了他大半个月。起初只是几声咳嗽,他没在意,依旧早出晚归,忙于朝堂上那些翻云覆雨。直到前几夜一场冷雨,他深夜方归,第二日清晨便起不了身,高热不退,咳得撕心裂肺,连御医署的老供奉都被惊动了,几帖猛药灌下去,烧是退了,人却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虚弱得厉害,整日昏沉。
这本该是她最好的机会。
沈青瓷的袖袋里,贴身藏着一个极小的青瓷瓶,瓶身冰凉。里面装着的,是“寸心灰”。名字雅致,却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无色无味,只需指甲盖那么一点,混入汤药之中,便能让人在睡梦里悄无声息地断了气息,表面只如心疾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