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外突然传来嘈杂声,我透过破门看见十几个满脸烟灰的士兵。
领头的瘸腿老兵我认识。
上个月他来府里讨要冬衣,被王氏用茶盏砸破了额头。
“少将军!”老兵盯着陆明晖腰间玉佩,“您戴的这枚双鱼佩,是用我们半年的饷银打的吧?”
他身后的士兵开始骚动。
陆明晖的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剑锋一转指着我:“都是这孽障栽赃!来人,把她……”
“且慢。”我慢条斯理从箱底抽出本账册,“这里记着,过去三年克扣的军饷,三成进了兄长你的私库。”翻到折角那页,陆明晖最爱的那匹大宛马赫然在列,标价足够买两百套铠甲。
瘸腿老兵突然啐了口唾沫。
这像是个信号,二十多个守城士兵呼啦啦涌进来。
陆明晖的亲卫队长刚要拔刀,就被个独眼大汉按住了手腕:“李队长,你闺女病死的那个冬天,夫人扣下的药材可都在这儿呢。”他踢开另一个箱子,里面人参上的红绳还没拆。
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有个小兵抓起砚台砸中陆明晖的鼻梁,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锦缎领子。
我趁机退到廊柱后,看着这位天之骄子被曾经的下属扯烂了刺绣腰封。
“二小姐。”瘸腿老兵突然挡在我面前,“西门弟兄们愿听您调遣。”他布满老茧的手心里,躺着半块虎符。
正是刚才混乱中从陆明晖身上扯落的。
我摩挲着虎符的断口,有了它,能调动府中半数亲兵。
抬头时,正看见陆明晖顶着个乌青的眼眶往外爬。
“劳烦各位。”我提高嗓音,“把少将军请去地牢醒醒酒。”
转头对老兵低声道:“去库房把剩下的军饷分了,就说……是阵亡赵将军的遗命。”
老兵眼眶突然红了。
赵将军是他旧主,去年战死时连副薄棺都没有。现在这笔迟到的军饷,足够买通半支军队的忠心。
当夜我坐在书房,窗外不时传来士兵搬运箱笼的声响。
案头摆着新誊抄的名册,墨迹还没干透。
突然,一支羽箭钉入窗框,箭尾绑着张字条:
【老东西们连夜去军营调兵了】
我吹熄蜡烛,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
让他们闹吧,等明天太阳升起,这些老顽固就会知道。
被克扣过军饷的士兵,可比饿狼还记仇。
第三章
黎明前的演武场飘着霜气。
我经过祠堂时,瞥见三叔公正命人擦拭父亲的灵位。
“大帅去得突然啊……”当时府医跪在地上收拾碎片,袖口却沾着和王氏妆盒里一样的茉莉香粉。
我摩挲着剑柄上新刻的凹痕。
有些债,迟早要算清。
七位叔伯昨夜联名上书,说我“牝鸡司晨”。
现在他们正襟危坐在点将台上,活像一排褪了色的门神。
“明昭啊。”三叔公捋着山羊须,“你兄长既已认罪,这家主之位……”
“自然该由诸位叔伯共议。”我捧起茶盏,慢慢品着茶。
远处传来马蹄声。
瘸腿老兵急匆匆跑来,铠甲上沾着露水:“报!北门十里外发现敌军!”
五叔猛地站起来,腰间玉佩“啪”地磕在案几上:“定是你擅夺兵权引来的祸事!”
我放下茶盏,瓷底与木案相触,发出清脆的“咔”声。“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