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奶奶枯瘦的手攥着我的手腕，气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珊珊…… 你不是…… 你爸妈的亲闺女……”“记着……周安……”

这几个字像炸雷在我耳边炸开，我还没来得及追问，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护士掀开帘子进来时，奶奶的手还保持着最后攥紧我的姿势，我手腕上那圈红痕烫得像火 ——十八年的记忆像被撕开豁口，林建国的不闻不问突然有了答案，母亲肺癌去世时挂在我脖子上的这半个银锁、那些他醉酒后骂的 “拖油瓶”、继母赵美兰总在背后说我 “来历不明” 的碎语，原来都不是气话。

“让开！”

林建国的手像铁钳一样箍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我皮肉里。我还没来得及抓住奶奶垂落的手，就被他拽着往后拖。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混着他身上的烟味，呛得我眼泪直流 —— 他没参加过一次我的家长会，甚至在我发高烧时，也是奶奶背着我走了三站地去医院，他却在牌桌上通宵达旦。

“妈……” 林建国喊着。

我挣扎着回头，护士正在给奶奶盖白布，那抹刺眼的白像雪。

“嚎什么嚎？” 赵美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怀里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宝，新做的指甲在灯光下闪着俗气的光，“人死不能复生，赶紧办手续，拆迁办还等着签字呢。” 她瞥了眼我手腕上的红痕，嘴角勾起抹冷笑。

回到那栋爬满爬山虎的老房子时，暮色已经漫进了窗棂。林建国把一份文件拍在餐桌上，瓷碗被震得叮当响，“签字。” 他点燃一支烟，烟雾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拆迁房没你的份。”

我掀开文件，“林珊” 两个字被红笔划得歪歪扭扭，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心口突然一紧，奶奶昨天还拉着我的手，把攒了半年的药钱塞进我口袋：“珊珊，这房子有你一半，是奶奶留给你最后的念想。” 她总说林建国靠不住，要我早点攒钱搬出去，原来她早就知道真相。

“为什么？” 我的声音在发抖，十八年里没出现在我的家长会回执上，没出现在我的住院同意书上，却牢牢占着本该有奶奶一份的房产证。

赵美兰抱着孩子凑过来，香水味呛得我头晕。“傻孩子，” 她假惺惺地摸着我的头发，指甲却故意刮过我的头皮，“你爸养你十八年够意思了，要不是他，你早跟你那死鬼妈一样不知埋在哪儿了。” 她往小宝嘴里塞了块糖，“现在我们有了小宝，总不能让他将来睡大街吧？”

“这是我的家！” 我抓起文件狠狠摔在地上，“十八年都是妈和奶奶在养我！你问问他，给我买过一块橡皮吗？”

“反了你了！” 赵美兰尖叫着扑过来，小宝被吓得哇哇大哭。她的指甲直奔我的脸而来，我偏头躲开，她却顺势揪住我的头发，往门外拖。

“你个捡来的野种，也配跟我们争？” 她的声音尖利得像玻璃摩擦，“要不是我跟你爸心善，你早就饿死在路边了！”

捡来的？

这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我耳朵里。我挣扎着抓住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楼道里的邻居被惊动了，“美兰，别动手啊，孩子怪可怜的。” 张叔皱着眉劝：“有话好好说，珊珊可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