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建国不耐烦地踹了我的膝盖一脚,我腿一软,被赵美兰拖着摔在楼道里。额头撞在台阶上,一阵钝痛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骨往下流。我看见他转身回屋时,踢到了奶奶放在门口的拐杖 —— 那是去年奶奶摔断腿后,我用第一份兼职工资买的。

“滚!” 林建国指着门外,唾沫星子溅在我脸上,“再敢回来,打断你的腿!”

我趴在地上,视线渐渐模糊。恍惚中看见沙发上奶奶的旧相册,封面是我十岁生日时,奶奶带我去公园拍的,照片里她笑得满脸皱纹。我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在门被关上的前一秒,死死抱住了相册。

防盗门 “砰” 地撞上,震得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寒风卷着落叶从楼道口灌进来,我裹紧单薄的棉袄,抱着相册坐在冰冷的台阶上,额头上的血滴在相册封面,晕开一小朵暗红色的花。

十八年的日日夜夜突然在眼前铺展开 —— 养母活着时为我做的漂亮裙子,替我挡的林建国的巴掌,奶奶把鸡腿偷偷塞进我碗底,冬夜把我的脚揣进她怀里暖着,原来这个住了十八年的地方,从来都不是我的家,是奶奶和养母用爱为我撑起来的临时港湾。

现在,这个港湾彻底塌了。

第2章

冷风吹得人骨头缝都发疼,我摸了摸口袋,只有三枚硬币硌着掌心。

扶着墙根站起来时,膝盖骨咯吱作响。街角的 ATM 机房亮着暖黄的光,像黑夜里浮着的孤岛。

我抱紧相册挪过去,玻璃门感应开阖的瞬间,点钞机吞吐钞票的声音涌出来,混着暖气裹住冰凉的手脚。穿大衣的女人取完钱匆匆离开,经过我身边时往旁边躲了躲,皮靴跟在地板上敲出嫌恶的响。

我缩在角落的地板上,借着机器的微光翻开相册。奶奶抱着襁褓里的我站在老槐树下,照片边角卷了毛边,她的笑容却清晰得像昨天。指尖划过最后一页,突然摸到张硬卡纸,抽出来一看,是张借书证,“周安” 两个字写得秀气,钢笔尖在纸页上洇出细小的墨点,单位栏印着 “西京大学”。我摩挲着这行字,心脏突然跳得厉害 —— 奶奶弥留时,嘴唇翕动着好像就是说的这两个字。

天蒙蒙亮时,我揣着三枚硬币往劳务市场走。早点摊的油烟裹着肉包的香气飘过来,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声。

“姑娘,要个肉包不?”

我攥紧硬币摇了摇头,那点钱得留着应急。

劳务市场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穿黑棉袄的的中介阿姨把我往餐馆带,跟着她拐进三条油腻的巷子。

“老地方餐馆” 的招牌掉了半块漆,后厨的瓷砖滑得能照见人影。老板娘叉着腰站在灶台前,围裙上的油渍亮闪闪的:“洗碗打杂,管吃住,两千一个月。” 她往水池指了指,摞成山的碗碟在晨光里泛着油光。

冷水刚碰到手就冻得发麻,我咬着牙把碗碟按进泡沫里。穿迷彩裤的厨师蹲在门口抽烟,吐出来的烟圈飘到我脸上,他眯着眼笑:“新来的?看着不像干粗活的。” 我没搭话,洗洁精的泡沫钻进伤口,疼得指尖发颤。

收工已是深夜,我躺在折叠床上,摸出白天藏在围裙里的借书证。月光刚好落在 “西京大学” 四个字上。

隔壁床铺的服务员在聊拆迁,说林家庄那片老房能赔三套电梯房,穿红毛衣的女生咋咋呼呼:“那不得发大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