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借书证塞进贴身的口袋,相册压在枕头下。街对面的霓虹灯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突然想起奶奶总说,人活着就像熬粥,火慢了不行,太急了也不行。
现在的我,大概就是在慢火上熬着吧。
不管周安是谁,不管那房子能不能拿回来,我总得活下去,活得比他们想的更像样。
第3章
后厨的水龙头漏着水,滴答声敲在不锈钢池上。老板娘把一沓钞票扔在案板上,烟蒂在瓷砖上摁出个黑印:“这是预支的工钱,别想耍花样。” 我捏着钱往围裙里塞,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着 “父亲” 两个字,光刺得我眼仁发酸。
躲进仓库接起电话时,铁皮门没关严,风卷着蒜皮扑在脸上。林建国的声音裹着电流声,像钝刀割肉,“识相就别再蹦跶,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我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仓库角落的拖把倒下来,竹柄砸在桶上哐当响。“那房子有我的份,奶奶说过的。”
“死老太婆的话你也信?” 他冷笑里混着赵美兰哄孩子的声音,“你要是敢去法院,我就把你是私生子的事捅去你学校,让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电话被狠狠挂断,听筒里的忙音像蜂鸣,钻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午休时蹲在后巷啃面包,塑料袋摩擦声里混着街面的喧嚣。手机屏幕还亮着,《继承法》条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指尖划过 “与被继承人共同生活的继承人” 这句时,突然停住 —— 要证明我该得那份拆迁房,就得拿出在老房住了十八年的证据。户口本、水电费单子、物业费收据…… 这些字眼在脑海里跳出来,面包渣掉在鞋上也没察觉。
我把手机揣回口袋,面包在嘴里嚼得像砂纸,心里却渐渐亮堂起来 —— 奶奶总把缴费单夹在台历里,说 “过日子得有凭据”。
深夜躺在折叠床上,床板咯吱响得像要散架。我在日记本上列证据,铅笔尖在纸页上戳出小洞:老房照片、奶奶夹在台历里的物业费收据、周安的借书证。突然想起储藏室的樟木箱,奶奶总是把存折、旧户口本都往里面塞。
走廊传来脚步声,服务员端着洗脸盆经过,洗脸盆碰撞声里夹着议论:“那新来的洗碗工,总躲着人打电话。” 我合起日记本,指尖在封面上反复摩挲。
凌晨三点,我攥着从厨房角落摸来的铁丝,站在老房巷口。
储藏室的锁早就锈了,铁丝捅进去转了半圈,“咔哒” 一声轻响,门轴发出老旧的呻吟,霉味混着樟脑香扑面而来,墙角堆着奶奶腌菜的坛子,坛口还盖着她用了十年的蓝布帕。月光从窗户钻进来,刚好落在樟木箱上,铜锁在光线下闪着冷光。我摸出从餐馆带的螺丝刀,撬开铜锁时,指腹蹭过箱面的刻痕 —— 那是我八岁时用小刀划的歪歪扭扭的 “珊” 字,奶奶发现了没骂我,只是笑着说这是 “咱家的百宝箱”。
箱底铺着养母生前穿的碎花袄,袖口磨出了毛边。那年她得肺癌住院前,就是穿着这件袄给我缝棉鞋。夹层里的铁盒锈迹斑斑,打开时 “哗啦” 一声,户口本、水电费单子、几张泛黄的汇款单掉出来,汇款人处 “周安” 两个字格外烫眼。翻找时,摸到张边缘蜷曲的纸片,竟是半张出生证明,“周星” 两个字被虫蛀了边角,母亲一栏清晰地印着 “周安”,与肺癌去世的养母姓名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