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像在吩咐保洁。
她低低应一声“好”,声音淹没在心跳里。
转身,一瘸一拐往后台走。
断掉的鞋跟留在地毯上,孤零零,像被拔掉的一颗牙。
后台灯光昏黄,风从门口灌进来,吹得她直打哆嗦。
她靠在墙边,慢慢滑着。
怀里的帕子被血和香槟染成斑驳的梅花。
她忽然想起昨夜碎瓷割指时,瓷砖缝里怎么也擦不净的油渍。
原来,无论灯光多亮,最刺眼的永远是别人的光。
她咬住嘴唇,血腥味蔓延,像把七年婚姻的味道一次性全咽了下去。
远处,宴会厅的音乐换了节拍,鼓点“咚、咚、咚”,像倒计时。
林晚把帕子揉成一团,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纸团落地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惊得她肩膀一抖。
七年,原来真的只需要一个瞬间,就能碎得干干净净。
4、 楼梯口的黑影
年会后的第七天,雪停了,霾却挂在天上像一层擦不干净的油烟。
林晚三个月的身孕,已经吐到第七轮。
她趴在洗手台,酸水一口一口往外冒,胆汁苦得发麻,喉咙像被火钳烫过。
镜子里的人眼眶青黑,唇色褪得只剩一圈淡紫。
沈知涯昨晚又睡客房,门缝里透出的灯到凌晨三点才熄。
早上七点,婆婆端着碗上楼。
药汁黑得发亮,表面浮着几颗像虫卵一样的川贝。
“偏方,喝了转男胎。”
婆婆把碗往桌上一放,青花瓷发出脆响,热气打着卷儿往天花板上爬。
林晚闻到那味,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妈,医生说前三个月不要乱喝……”
“医生?医生懂什么香火!”婆婆指尖戳到她额头,指甲上贴的亮片刮得皮肤生疼,“沈家三代单传,你想让知涯断根?”
她摇头,往后退一步。
脚后跟撞到桌脚,腰窝一酸,小腹猛地抽紧。
婆婆却当她又要犟,手腕一扬——
“啪!”
药碗坠地,黑液四溅,像一摊毒墨溅在米色地砖上,瞬间开出诡异的暗花。
瓷片炸飞,最大的一块擦着林晚小腿划过,血珠立刻冒出,顺着脚踝往下爬。
空气里满是呛苦的中药味。
婆婆脸色铁青,嘴角抖了两下,忽然抬手猛推。
那一掌落在林晚右肩,力道大得让她整个人往后仰。
她下意识护住肚子,指尖却只抓到一把冷空气。
楼梯口像张开的嘴,十八级台阶,铺着厚地毯,却掩不住边缘硬冷的金属压条。
她滚下去,世界在旋转——
先是天旋地转,后是膝盖撞上扶手,最后是后腰狠狠硌在最后一级台阶的直角上。
疼痛像电流,从尾椎瞬间劈到头顶。
一股热流顺着大腿内侧涌出,先温后凉。
她低头,看见白棉裙慢慢晕开大片的红,像年会那夜洒在自己身上的香槟,只是这次没有嘲笑,只有死寂。
她想喊,却只发出嘶哑的“啊——”像被掐住脖子的猫。
婆婆站在楼梯口,背光的脸黑成一团,嘴唇哆嗦:“我……我没使劲……”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很快被楼下的座钟整点声盖过去。
“当——当——”两下,像丧钟。
沈知涯赶回时,救护车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