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去擦,手背又被锅沿烫了一下。 沈知涯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像看一个打翻牛奶的孩子:“怎么又哭?洋葱而已。” 轻飘飘一句,像把她七年的委屈都按进水里,连泡都没冒一个。
林晚咬紧牙关,把炒好的洋葱铲进盘里,油汁顺着盘沿流到她虎口,黏腻,烫。 她忽然想起领证那天,民政局外阳光刺眼,沈知涯替她挡太阳,手掌干燥温暖。 如今那双手,只肯在屏幕上飞舞。
婆婆端着盘子出去,边走边挑剔:“卖相这么差,喂狗都不吃。” 厨房瞬间安静,只剩抽油烟机轰隆隆地转,像嘲笑她的一厢情愿。
林晚关掉火,摘下围裙。 围裙带子松开的那一刻,她听见自己肋骨深处,有什么东西“咔”一声,裂了。 她低头,看见地砖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头发散乱,眼角通红,像极了一个被全世界遗忘的小丑。
灯泡又闪了一下,灭了。 黑暗里,洋葱的余味辛辣而持久,像七年婚姻的注脚。 林晚站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滚,一滴,两滴,落在脚背,烫得惊人。
2、金镯子与空碗
傍晚六点,城南金店。
林晚把最后三个月的工资全掏出来,钞票被手心的汗浸得发软。柜员把灯打到最亮,金镯躺在黑色绒布上,黄澄澄,像一块凝固的落日。她伸出指尖碰了碰——凉,却沉,沉得让她腕子发酸。
“小姐,要刻字吗?”
“不了。”她低声说。刻什么?刻“长命百岁”还是“家和万事兴”?都显得讽刺。她把绒布连镯子一起揣进帆布包,包角已经磨出毛边,拉链发出“刺啦”的求救。
公交颠簸,她一路把包抱在胸前,像抱一颗炸弹。
七点整,家门。
客厅里飘着红烧肉的酱味,婆婆穿着绛红夹金丝外套,头发新烫,卷得像钢丝球。公公坐在沙发看抗战剧,音量开到二十,子弹声“哒哒哒”穿过林晚的太阳穴。
“妈,生日快乐。”
她双手递上绒布包,指尖因用力微微发白。
婆婆“啧”了一声,拆包装的动作像在拆一个无关紧要的快递。金镯滑出来,在吊灯下闪了一下。
“就这?”婆婆掂了掂,“轻得跟纸似的。”
随手一抛,镯子落进抽屉深处,撞出一声脆响,像被关进牢笼的鸟。
林晚的嘴角僵在半空。
那镯子四十五克,几乎掏空了她的私房,可在婆婆的掌心,仿佛只剩下一声轻蔑的“叮”。
沈知涯的微信跳出来:
——客户临时加需求,晚点回。
后面跟了个玫瑰表情。
七年里,他送过三次玫瑰,第一次是求婚,第二次是道歉,第三次是现在,未缺席。
厨房,寿面在锅里膨胀。
她本打算亲手拉的长寿面,九点半已坨成一团,像被泡发的旧棉线。汤汁表面凝了油花,黄得刺眼。她拿筷子搅了搅,面条“啪”一声断裂,汤汁溅到手背,立刻浮起红点。
公公在客厅打瞌睡,呼噜声盖过电视。
婆婆在卧室试新丝巾,对着镜子左扭右扭,喊她:“林晚,把碗洗了再去睡!”
声音隔着两层门,依旧尖利。
餐桌上,两只空碗,一双筷子。
她端起那碗寿面,倒进垃圾桶。面条滑下时发出“咕叽”一声,像一声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