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刚要开口介绍,周庸却抢先一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指点”姿态,指着墙上的画对云晚说:“小姑娘,看你年纪小,可能不懂这些。不过没关系,今天机会难得,周伯伯就给你讲讲,什么叫真正的国画艺术!你看这笔墨的浓淡干湿,这线条的力度……”
他唾沫横飞地讲着一些似是而非、空洞浮夸的理论,周围几个附庸者连连点头称是。云晚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仿佛在认真聆听,又仿佛神游天外。
沈聿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沈老夫人另一侧,没有立刻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到云晚握着水杯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周庸越说越得意,见云晚始终沉默,以为她怯场或者根本听不懂,心中鄙夷更甚。他话锋一转,带着明显的刁难意味:“……所以说啊,艺术这东西,不是谁都能欣赏的。它需要底蕴,需要眼光!小姑娘,看你这样子,平时大概也没什么机会接触高雅艺术吧?要不要周伯伯现场给你画幅简单的,让你开开眼?也让大家看看,什么是真功夫?”
这话一出,周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听出了周庸话语里浓浓的羞辱意味。让一个穿着校服的“乡下丫头”在这种场合“开眼”?这分明是把她当猴耍!
沈老夫人眉头微蹙。沈聿珩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正欲开口。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云晚,忽然抬起了头。
厚重的刘海下,那双深墨色的眼睛不再是慵懒的迷蒙,而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寒潭骤然解冻,射出清冷锐利的光,直直刺向周庸!
那眼神太过慑人,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冒犯的愠怒。周庸被这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悸,后面的话竟卡在了喉咙里。
“周大师,” 云晚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低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您说,艺术需要眼光?”
她向前走了一步,离开角落的阴影,站到了灯光下。虽然衣着依旧朴素,但挺直的脊背和那双骤然变得锐利的眼睛,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
“那您觉得,” 云晚的视线转向墙上那幅《松鹤延年》,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如刀,“这幅画,松针僵硬如铁线,毫无生机;鹤颈扭曲失度,形神俱散;远山用墨混沌,层次不分;题跋笔力虚浮,匠气横生。这样的‘呕心沥血之作’,配挂在沈家贺寿的厅堂吗?”
“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那个角落里的女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敢……竟敢当着周庸的面,如此不留情面地痛批他的得意之作?!
周庸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指着云晚,手指气得发抖:“你……你……黄口小儿!你懂什么?!竟敢在此大放厥词!侮辱我的作品!你算什么东西!”
沈聿珩上前一步,挡在了云晚身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冷冷地看着周庸:“周大师,注意你的言辞。云晚是我沈家的客人。”
沈老夫人也沉下了脸:“周庸,跟一个小姑娘置气,失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