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深夜火车窗外闪过一块木牌:“勿在第七站下车”。
>我嗤笑着收起时刻表——这趟车只有六站。
>可当广播报出第七站名时,全车乘客突然消失。
>我逃下车,发现站台竟是我童年噩梦中的小镇。
>锈蚀的钟楼指针永远停在7:17。
>奔跑中,我撞见一张泛黄旧报:二十年前,七个孩子在此死于车祸。
>而肇事者照片上,赫然是我七岁时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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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是落下来的,而是被风撕碎了,狠狠摔在车窗上,砸出无数浑浊的泪痕。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压下,将车窗外本该开阔的原野挤压成一条不断向后撕裂的、灰暗的伤口。车厢里暖气开得十足,带着一种人造的、近乎窒息的暖意,混杂着消毒水和旧皮革沉闷的气味,粘稠地贴在皮肤上,闷得人喘不过气。
我靠在冰冷的窗玻璃上,额头能清晰感受到外面透进来的寒意。玻璃上模糊映出一张脸,线条有些疲惫,眼神却像绷紧的弦,藏着某种无法言喻的警觉,以及更深处的……一丝难以察觉的涣散。这趟旅程的终点是哪里?似乎已不太重要。重要的是离开,远远离开身后那座如影随形的城市,还有那些在电话里一遍遍重复的、关于赔偿、责任和“意外”的冰冷词汇。声音在脑子里嗡嗡作响,混合着车轮碾过铁轨发出的单调催眠曲——咣当,咣当,咣当——每一次撞击都像是钝锤敲打着我紧绷的神经。
车厢里人不多,分布得零落。斜前方是对依偎着打盹的老夫妇,花白的头发在昏暗的顶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更远处,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年轻人塞着耳机,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角落里,一个穿着深色外套、身形略显佝偻的中年男人,大半张脸埋在竖起的衣领里,只露出一双异常专注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摊开的双手,仿佛那粗糙的掌纹里藏着宇宙的奥秘。我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外套,指尖触碰到内袋里硬挺的边缘——是一张折叠起来的报纸,带着油墨和某种不祥的陈旧气味。我没有拿出来看,只是那触感就让胃里一阵翻搅。
为了分散这不断沉坠的窒息感,我伸手去摸头顶行李架上的背包。指尖在粗糙的帆布表面摸索着,终于勾到了那张被随手塞在外袋里的时刻表。薄薄的一张纸,被揉得有些发软。我把它抽出来,摊开在面前狭小的桌板上。印刷的墨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我还是一行行仔细辨认过去:
19:17 发车——这个时间点像根刺,莫名扎了我一下。
站名一:清河镇
站名二:石桥堡
站名三:榆树沟
站名四:黑水洼
站名五:白桦林
站名六:终点站——松岭
终点站。松岭。一个遥远、陌生,带着松木清香的名字。这就是终点。六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逐字逐句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六站之后,一切喧嚣、指责、令人窒息的追索,都将被这趟远行的列车抛在身后。一丝近乎解脱的疲惫感涌上来,我重重地靠回椅背,将那张单薄的时刻表随手丢在桌板上,任由它被车厢的震动轻轻颠簸着。
窗外,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大地。偶尔有一两点极其微弱、遥远的光点,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挣扎,在雨幕和夜色中倏忽闪现,又瞬间被抛远,消失得无影无踪。车厢顶灯昏黄的光线只勉强照亮眼前一小块区域,更远的座位沉入一片模糊的灰暗里,轮廓难辨。车轮碾过铁轨的声响成了唯一的主宰,单调、重复,敲打着耳膜,也敲打着紧绷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