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在这令人昏昏欲睡的节奏中,一道惨白的光猛地撕裂了粘稠的黑暗!是闪电。它像一柄巨大无匹的利剑,瞬间劈开雨幕,将车厢内映照得如同曝光过度的底片,所有沉睡的乘客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强光下显出一种僵硬的、不真实的惨白轮廓。紧随其后的炸雷轰然而至,巨大的声浪仿佛直接砸在车顶上,震得整节车厢都嗡嗡作响,桌上的空纸杯猛地跳了一下。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雷声余韵里,就在那片被闪电瞬间照亮的、湿漉漉的、向后飞驰的混沌景象中,一个东西突兀地撞进了我的视线!

紧贴着铁路路基的边缘,在泥泞和疯长的杂草之间,一块歪斜的木桩子,被雨水冲刷得颜色深暗,如同浸饱了墨汁。它孤零零地杵在那里,像一根被遗忘的界碑。闪电的强光精准地打在它粗糙的表面上,清晰地映照出上面用某种刺目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颜料涂抹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勿在第七站下车**

每一个笔画都显得粗粝而急促,那暗红色在雨水的冲刷下,仿佛真的在缓缓流淌、晕染开,透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邪异。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急速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第七站?!

荒谬!绝对的荒谬!

我猛地抓起桌板上那张被揉皱的时刻表,动作快得几乎撕裂了纸张。眼睛死死钉在那几行清晰的站名上:一、二、三、四、五、六……终点站松岭!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哪来的第七站?

恐惧只持续了一瞬,随即被一股强烈的、被愚弄的愤怒取代。是谁?哪个无聊透顶的家伙在这种鬼天气跑到荒郊野外的铁路边,搞这种低级下作的恶作剧?用这种血淋淋的颜色来吓唬过路的火车乘客?真是……该死!

我几乎是咬着牙,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厌恶的冷笑。为了证明这荒谬的警告有多可笑,我强迫自己再次抬起头,视线穿透被雨水模糊的车窗,投向刚才木牌出现的方向。

外面只有一片被暴雨和夜色统治的、不断向后奔流的混沌黑暗。那块木牌,如同被黑暗本身吞噬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只是闪电和雷声在我紧绷的神经上制造的一场逼真的幻觉。

可那暗红的字迹,那歪斜的木桩,那被雨水冲刷仿佛流淌的血色……烙印般清晰地刻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一股寒意,比窗外的冷雨更刺骨,悄然缠绕上心脏。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那对老夫妇依旧依偎着,头靠着头,似乎睡得更沉了。格子衬衫的年轻人换了个姿势,脸埋在臂弯里。角落里的深色外套男人,姿势一点没变,还是死死盯着自己的手,像一尊凝固的雕像。车厢里弥漫着一种过度静谧的、令人不安的沉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闪电和炸雷,似乎并未真正惊醒他们。

我收回目光,强迫自己盯着桌板上的时刻表,盯着那六个站名。手指无意识地在“松岭”两个字上反复摩挲,似乎想从这冰冷的印刷体里汲取一点确定感。第六站,终点站。没有第七站。我一遍遍对自己重复。但内心深处,一个微弱却顽固的声音在质疑:那木牌呢?那刺目的警告呢?它如此真实,绝不可能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