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你这是巧言令色,强词夺理!”李丽质的话语,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力。

林墨笑了。

他走下堂来,一直走到李丽质的面前。

“李姑娘,你看,本官的两条罪状,都给你解释清楚了。”

“修衙门,是政绩斐然,府库充盈,百姓拥护。”

“多休沐,是治下清平,无案可审,体恤下属。”

他每说一句,就往前逼近一分。

“现在,你还觉得,本官有罪吗?”

李丽质被他逼得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凉的廊柱上,退无可退。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是啊,她还能说什么?

他说的每一件事,都有一套歪到天边,却又偏偏能自圆其说的道理。

最让她憋屈的是,他说的那些政绩,她亲眼所见,无法反驳。

她引以为傲的证据,在他的面前,都成了给他脸上贴金的功绩。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怎么不说话了?”林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咱们的赌约,你还记得吧?”

李丽质的脸颊涨红,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

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挫败与羞辱。

角落里的尉迟宝林看不下去了,握着刀柄就要上前。

“林大人。”李丽质却先一步开口。

她推开林墨,从他身侧走出,重新站到了大堂中央。

她对着堂上的空椅子,深深地躬身一拜。

“民女李紫兰,无凭无据,诬告灌县县令,甘愿受罚。”

她承认了。

尉迟宝林和文雅都惊呆了。

在他们心中,公主殿下何曾对人低过头。

林墨重新坐回了那张虎皮太师椅上,翘起了二郎腿。

“态度不错。”

他打了个响指。

“赵县丞,算算账。”

赵勇连忙从旁边凑过来,手里拿着个小算盘,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大人,之前说的是……”

“十万贯太多了。”林墨挥了挥手,“本官也不是什么魔鬼,吓唬吓唬你们而已。”

李丽质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只听林墨继续说道:“不过呢,本官的名誉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心灵也遭到了巨大的创伤,你看,本官都瘦了。”

他捏了捏自己依旧俊朗的脸颊。

“这样吧,零头就不要了。”

“你就赔个……一万贯,精神损失费,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一万贯!

尉迟宝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长安城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也就一千多贯,他张口就要一万贯?

这还不算魔鬼?这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

“可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丽质答应得干脆利落。

只见她从广袖中,取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这是一万贯的柜坊存单,长安各大柜坊,见票即兑。”

她将存单递给旁边的文雅,文雅走上前,将存单放在了林墨面前的桌案上。

林墨拿起那张存单。

上好的宣纸,印着大唐通利柜坊特有的水印,还有掌柜的朱红印章。

做不了假。

他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要少了。

看这小妞掏钱的架势,别说一万贯,就是十万贯,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波亏了啊。

他心里在滴血,脸上却不动声色,将那张存单随手揣进了怀里。

“嗯,不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清了清嗓子,“既然赔偿已经付了,那这案子就算结了。你们可以走了。”

李丽质却没有动。

“林大人。”她再次开口。

“又怎么了?”林墨有些不耐烦,“钱都赔了,你还想怎样?本官可不退钱啊。”

“民女想和大人,再做一笔交易。”李丽质说道。

“交易?”林墨来了兴趣,“说说看。”

“民女对大人的治理之术,十分好奇。”李丽质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反而多了一些探究。

“我想留在大人身边,亲眼看看,大人是如何让灌县路无乞丐,府无讼案的。”

她直视着林墨。

“我愿意出五千贯,买大人五天的时间。”

用钱,买一个县令的时间?

这操作,别说赵勇和一众衙役,就连尉迟宝林都听傻了。

林墨的眉毛挑了挑。

还有这种好事?

这小富婆,是上天派来给自己送钱的吗?

“五天?”林墨摇了摇头,“五天你能看到个什么?皮毛都算不上。”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贯,十天。”

他加码了。

“而且,这十天里,本官去哪,你就得去哪,本官做什么,你就得在旁边看着,寸步不离。怎么样?”

“成交。”李丽质毫不犹豫。

林墨心里乐开了花。

白捡一个跟班,还倒找一万贯,这买卖,血赚!

“赵县丞,去,把后院的客房收拾出来两间,给李姑娘和她的……家仆住下。”

“是,是。”赵勇连忙应声退下。

事情似乎就这么解决了。

公堂上的气氛,从剑拔弩张,变得有些怪异。

“等等。”李丽质像是想起了什么。

“民女,还有一状要告。”

林墨的脸拉了下来,“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没完了是吧?还想诬告本官?这次价钱可得翻倍了啊!”

“这次告的不是大人你。”李丽质摇了摇头。

“民女一行人,在来灌县的途中,路过金川山时,曾遭遇一伙土匪劫道。”

“民女的一块贴身玉佩,被那匪首抢了去。”

她质问林墨:“大人号称治下清平,为何在灌县地界,竟有土匪如此猖獗?”

这可是实打实的匪患,看他这次还有什么话说。

“金川山?”林墨摸了摸下巴,“你说的是‘金川寨’那伙人吧?”

“他们也配叫土匪?”他撇了撇嘴,“一群占山为王的穷哈哈罢了。”

“那伙人,盘踞在金川山,那地方,正是我大唐、吐谷浑、吐蕃三地交界之处,三不管的地带,情况复杂得很。”

“以前本官也派人查过,他们有个规矩,只劫外来的胡商,从不动我大唐的子民。本官寻思着,他们也算是在给本官创收,就没管。”

他看向李丽质。

“他们这次,是坏了规矩啊。”

“想必是把你们当成哪个部落来的蛮子了。”

李丽质的脸黑了黑。

“既然他们坏了本官的规矩,那本官就不能不管了。”林墨话锋一转。

“不过,剿匪这种事,是要死人的。本官手下的这些兄弟,命金贵着呢。让他们去卖命,总得给点安家费吧?”

他又开始谈钱了。

“这样,你再出两千贯,本官帮你把这伙不长眼的土匪平了,顺便把你的玉佩拿回来。”

“此乃私事,不算在本官的公务之内,所以得另外收费,合情合理吧?”

尉迟宝林在一旁听得是怒火中烧,这狗官,真是三句话不离钱。

李丽质却已经习惯了他的逻辑。

她点了点头,“可以。之前的一万贯,加上这两千贯,待十日之后,若是玉佩寻回,我一并支付。”

“一言为定!”林墨一拍大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环视了一圈堂下那些穿着蜀锦,拿着水火棍,看起来更像是家丁打手多过衙役的手下。

“都听到了吧?”

“小的们在!”众衙役齐声应喝。

“抄家伙!”

林墨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

“出发,去金川山。”

“收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