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是巧言令色,强词夺理!”李丽质的话语,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力。
林墨笑了。
他走下堂来,一直走到李丽质的面前。
“李姑娘,你看,本官的两条罪状,都给你解释清楚了。”
“修衙门,是政绩斐然,府库充盈,百姓拥护。”
“多休沐,是治下清平,无案可审,体恤下属。”
他每说一句,就往前逼近一分。
“现在,你还觉得,本官有罪吗?”
李丽质被他逼得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凉的廊柱上,退无可退。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是啊,她还能说什么?
他说的每一件事,都有一套歪到天边,却又偏偏能自圆其说的道理。
最让她憋屈的是,他说的那些政绩,她亲眼所见,无法反驳。
她引以为傲的证据,在他的面前,都成了给他脸上贴金的功绩。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怎么不说话了?”林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咱们的赌约,你还记得吧?”
李丽质的脸颊涨红,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
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挫败与羞辱。
角落里的尉迟宝林看不下去了,握着刀柄就要上前。
“林大人。”李丽质却先一步开口。
她推开林墨,从他身侧走出,重新站到了大堂中央。
她对着堂上的空椅子,深深地躬身一拜。
“民女李紫兰,无凭无据,诬告灌县县令,甘愿受罚。”
她承认了。
尉迟宝林和文雅都惊呆了。
在他们心中,公主殿下何曾对人低过头。
林墨重新坐回了那张虎皮太师椅上,翘起了二郎腿。
“态度不错。”
他打了个响指。
“赵县丞,算算账。”
赵勇连忙从旁边凑过来,手里拿着个小算盘,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大人,之前说的是……”
“十万贯太多了。”林墨挥了挥手,“本官也不是什么魔鬼,吓唬吓唬你们而已。”
李丽质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只听林墨继续说道:“不过呢,本官的名誉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心灵也遭到了巨大的创伤,你看,本官都瘦了。”
他捏了捏自己依旧俊朗的脸颊。
“这样吧,零头就不要了。”
“你就赔个……一万贯,精神损失费,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一万贯!
尉迟宝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长安城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也就一千多贯,他张口就要一万贯?
这还不算魔鬼?这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
“可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丽质答应得干脆利落。
只见她从广袖中,取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这是一万贯的柜坊存单,长安各大柜坊,见票即兑。”
她将存单递给旁边的文雅,文雅走上前,将存单放在了林墨面前的桌案上。
林墨拿起那张存单。
上好的宣纸,印着大唐通利柜坊特有的水印,还有掌柜的朱红印章。
做不了假。
他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要少了。
看这小妞掏钱的架势,别说一万贯,就是十万贯,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波亏了啊。
他心里在滴血,脸上却不动声色,将那张存单随手揣进了怀里。
“嗯,不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清了清嗓子,“既然赔偿已经付了,那这案子就算结了。你们可以走了。”
李丽质却没有动。
“林大人。”她再次开口。
“又怎么了?”林墨有些不耐烦,“钱都赔了,你还想怎样?本官可不退钱啊。”
“民女想和大人,再做一笔交易。”李丽质说道。
“交易?”林墨来了兴趣,“说说看。”
“民女对大人的治理之术,十分好奇。”李丽质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反而多了一些探究。
“我想留在大人身边,亲眼看看,大人是如何让灌县路无乞丐,府无讼案的。”
她直视着林墨。
“我愿意出五千贯,买大人五天的时间。”
用钱,买一个县令的时间?
这操作,别说赵勇和一众衙役,就连尉迟宝林都听傻了。
林墨的眉毛挑了挑。
还有这种好事?
这小富婆,是上天派来给自己送钱的吗?
“五天?”林墨摇了摇头,“五天你能看到个什么?皮毛都算不上。”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贯,十天。”
他加码了。
“而且,这十天里,本官去哪,你就得去哪,本官做什么,你就得在旁边看着,寸步不离。怎么样?”
“成交。”李丽质毫不犹豫。
林墨心里乐开了花。
白捡一个跟班,还倒找一万贯,这买卖,血赚!
“赵县丞,去,把后院的客房收拾出来两间,给李姑娘和她的……家仆住下。”
“是,是。”赵勇连忙应声退下。
事情似乎就这么解决了。
公堂上的气氛,从剑拔弩张,变得有些怪异。
“等等。”李丽质像是想起了什么。
“民女,还有一状要告。”
林墨的脸拉了下来,“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没完了是吧?还想诬告本官?这次价钱可得翻倍了啊!”
“这次告的不是大人你。”李丽质摇了摇头。
“民女一行人,在来灌县的途中,路过金川山时,曾遭遇一伙土匪劫道。”
“民女的一块贴身玉佩,被那匪首抢了去。”
她质问林墨:“大人号称治下清平,为何在灌县地界,竟有土匪如此猖獗?”
这可是实打实的匪患,看他这次还有什么话说。
“金川山?”林墨摸了摸下巴,“你说的是‘金川寨’那伙人吧?”
“他们也配叫土匪?”他撇了撇嘴,“一群占山为王的穷哈哈罢了。”
“那伙人,盘踞在金川山,那地方,正是我大唐、吐谷浑、吐蕃三地交界之处,三不管的地带,情况复杂得很。”
“以前本官也派人查过,他们有个规矩,只劫外来的胡商,从不动我大唐的子民。本官寻思着,他们也算是在给本官创收,就没管。”
他看向李丽质。
“他们这次,是坏了规矩啊。”
“想必是把你们当成哪个部落来的蛮子了。”
李丽质的脸黑了黑。
“既然他们坏了本官的规矩,那本官就不能不管了。”林墨话锋一转。
“不过,剿匪这种事,是要死人的。本官手下的这些兄弟,命金贵着呢。让他们去卖命,总得给点安家费吧?”
他又开始谈钱了。
“这样,你再出两千贯,本官帮你把这伙不长眼的土匪平了,顺便把你的玉佩拿回来。”
“此乃私事,不算在本官的公务之内,所以得另外收费,合情合理吧?”
尉迟宝林在一旁听得是怒火中烧,这狗官,真是三句话不离钱。
李丽质却已经习惯了他的逻辑。
她点了点头,“可以。之前的一万贯,加上这两千贯,待十日之后,若是玉佩寻回,我一并支付。”
“一言为定!”林墨一拍大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环视了一圈堂下那些穿着蜀锦,拿着水火棍,看起来更像是家丁打手多过衙役的手下。
“都听到了吧?”
“小的们在!”众衙役齐声应喝。
“抄家伙!”
林墨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
“出发,去金川山。”
“收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