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收租?

大堂内,李丽质、文雅、尉迟宝林三人,脑子里同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去剿匪,他说收租?

这狗官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大人,这……”赵县丞凑上前,小声提醒,“是剿匪,剿匪。”

林墨一摆手。

“剿匪多难听,跟他们拼命似的。”

“咱们是文明人,收租,听着就敞亮。”

他理了理自己的紫色官袍,迈步走下堂来。

“李姑娘,你这笔买卖,本官接了。”

“不过,剿匪……哦不,收租嘛,得准备准备,今天下午出发。”

李丽质的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又冒了出来。

她刚才,是不是又被这狗官给坑了?

两千贯,就看他带着这群歪瓜裂枣去山上“收租”?

这钱花得,简直太冤了。

“尉迟,文雅,我们跟上去。”

李丽质压低了声音。

“本公主要亲眼看看,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若是他敷衍了事,害得玉佩拿不回来,这灌县的县衙,我给他拆了!”

正说着,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从衙门口传了进来。

“林老弟!哥哥我来看你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的壮汉,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来人身穿益州都督的官服,满脸的络腮胡子,正是孟刚。

他一进来,就重重地拍在了林墨的肩膀上,拍得砰砰作响。

“你小子,不够意思啊,昨天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平康坊听曲儿,怎么自个儿先开堂了?”

孟刚的嗓门极大,震得整个大堂嗡嗡作响。

他的视线在堂内一扫,最后落在了李丽质身上。

“哟,林老弟,长进了啊?”

他用一口地道的巴蜀方言,挤眉弄眼地调侃道:“从哪儿拐来这么个水灵的婆娘?比平康坊的头牌还俊!”

李丽质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她身后的尉迟宝林,更是怒不可遏。

“噌”的一声,横刀出鞘。

“你这黑厮,嘴巴放干净点!”

孟刚一愣,扭头看向尉迟宝林,铜铃大的眼睛一瞪。

“嘿,哪来的憨包,敢在老子面前拔刀?”

“来来来,让你孟爷爷看看,你裤裆里那玩意儿有几两重!”

眼看两人就要动手,林墨不耐烦地横插一步。

“孟大哥,你喝多了吧?”

他把孟刚往外推。

“我这儿审案子呢,你跑来添什么乱。赶紧回你的都督府,晚点我带好酒去找你。”

孟刚被他推着,还不忘回头冲尉迟宝林嚷嚷:“小子,有种报上名来,改天爷爷我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尉迟宝林气得脸都紫了,却被李丽质死死拉住。

看着孟刚骂骂咧咧离去的背影,李丽质对林墨的观感,又差了几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林墨身边,果然都是些粗鄙不堪的货色。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

县衙后院的客房里,李丽质正心烦意乱。

突然,一阵沉闷而有力的鼓声,响彻了整个县衙。

咚!咚!咚!

鼓声三通。

“怎么回事?”李丽质站起身。

“公主,好像是衙役在集结。”文雅回道。

尉迟宝林早就按捺不住,提着刀就往外冲:“我去看看!”

李丽质和文雅对视一眼,也跟了出去。

三人来到县衙前方的巨大广场上,然后,他们都呆住了。

广场之上,是三支泾渭分明的队伍。

左边一支,约莫百人,身着蓝色贴身劲装,腰佩横刀,队列整齐,神情肃穆。队伍前方的大旗上,写着四个大字:综合管理。

中间一支,人数最多,怕是有两百人,一身玄黑色的皮甲,人人手持一具精巧的手弩,背后还背着圆盾。旗帜上书:治安巡防。

右边一支,人数最少,但气势最是骇人。五十名身高八尺的壮汉,统一的赤红色短打,手里清一色拎着门板宽的大刀片子,刀刃在夕阳下闪着寒光。旗上大字:机动支援。

三支队伍,令行禁止,鸦雀无声。

一股彪悍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尉迟宝林手里的横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归了鞘。

他张大了嘴巴,喃喃自语。

“这……这是他娘的县衙衙役?”

“这装备,这气势……我们玄甲军的预备队,都没这么齐整!”

李丽质的心,狠狠地悸动了一下。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墨敢说治下无乞丐,府无讼案了。

有这样一支力量在,哪个不长眼的敢在灌县地界闹事?

这哪里是衙役,这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私兵!

就在这时,林墨从后堂走了出来。

他换下了一身官袍,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手里提着一把古朴的长剑,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悠哉悠哉地踱到队伍前方。

他没有训话,没有动员,只是懒洋洋地一挥手。

“出发。”

三支队伍,立刻变换阵型,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出了县衙。

李丽质一行人,连忙牵过自己的马,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前往金川山的路,并不好走。

可那三支队伍,行进之间,队列始终不乱,速度飞快。

反倒是林墨这个主官,成了最拖后腿的那个。

他骑在一匹神俊的白马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葫芦里的酒。

喝得多了,他甚至直接趴在了马背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像是睡着了。

一名红衣的壮汉,默默地走到他马前,牵住了缰绳。

李丽质在后面看着,刚刚升起的一点敬佩,又变成了鄙夷。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主帅如此玩忽职守,这仗,能打赢吗?

她越想越气,催马走快了几步,想找林墨理论。

一名穿着蓝色劲装,看起来有些年纪的衙役,却赶了上来,与她并驾齐驱。

“姑娘,可是觉得我们大人,太过散漫了?”那衙役主动开口。

李丽质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那衙役却笑了笑,脸上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

“姑娘你有所不知。”

“我们大人现在享受的每一分清闲,都是他该得的。”

衙役的语气十分认真。

“他为灌县,为我们这帮兄弟付出了什么,你们是看不到的。”

“这灌县能有今天,我们这帮兄弟能有今天,全都是大人拿命换来的。”

“所以,别说大人只是在马上喝喝酒,睡睡觉。”

“就算他要我们抬着他去金川山,那也是他应得的。”

“他,值这个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