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租?
大堂内,李丽质、文雅、尉迟宝林三人,脑子里同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去剿匪,他说收租?
这狗官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大人,这……”赵县丞凑上前,小声提醒,“是剿匪,剿匪。”
林墨一摆手。
“剿匪多难听,跟他们拼命似的。”
“咱们是文明人,收租,听着就敞亮。”
他理了理自己的紫色官袍,迈步走下堂来。
“李姑娘,你这笔买卖,本官接了。”
“不过,剿匪……哦不,收租嘛,得准备准备,今天下午出发。”
李丽质的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又冒了出来。
她刚才,是不是又被这狗官给坑了?
两千贯,就看他带着这群歪瓜裂枣去山上“收租”?
这钱花得,简直太冤了。
“尉迟,文雅,我们跟上去。”
李丽质压低了声音。
“本公主要亲眼看看,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若是他敷衍了事,害得玉佩拿不回来,这灌县的县衙,我给他拆了!”
正说着,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从衙门口传了进来。
“林老弟!哥哥我来看你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的壮汉,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来人身穿益州都督的官服,满脸的络腮胡子,正是孟刚。
他一进来,就重重地拍在了林墨的肩膀上,拍得砰砰作响。
“你小子,不够意思啊,昨天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平康坊听曲儿,怎么自个儿先开堂了?”
孟刚的嗓门极大,震得整个大堂嗡嗡作响。
他的视线在堂内一扫,最后落在了李丽质身上。
“哟,林老弟,长进了啊?”
他用一口地道的巴蜀方言,挤眉弄眼地调侃道:“从哪儿拐来这么个水灵的婆娘?比平康坊的头牌还俊!”
李丽质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她身后的尉迟宝林,更是怒不可遏。
“噌”的一声,横刀出鞘。
“你这黑厮,嘴巴放干净点!”
孟刚一愣,扭头看向尉迟宝林,铜铃大的眼睛一瞪。
“嘿,哪来的憨包,敢在老子面前拔刀?”
“来来来,让你孟爷爷看看,你裤裆里那玩意儿有几两重!”
眼看两人就要动手,林墨不耐烦地横插一步。
“孟大哥,你喝多了吧?”
他把孟刚往外推。
“我这儿审案子呢,你跑来添什么乱。赶紧回你的都督府,晚点我带好酒去找你。”
孟刚被他推着,还不忘回头冲尉迟宝林嚷嚷:“小子,有种报上名来,改天爷爷我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尉迟宝林气得脸都紫了,却被李丽质死死拉住。
看着孟刚骂骂咧咧离去的背影,李丽质对林墨的观感,又差了几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林墨身边,果然都是些粗鄙不堪的货色。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
县衙后院的客房里,李丽质正心烦意乱。
突然,一阵沉闷而有力的鼓声,响彻了整个县衙。
咚!咚!咚!
鼓声三通。
“怎么回事?”李丽质站起身。
“公主,好像是衙役在集结。”文雅回道。
尉迟宝林早就按捺不住,提着刀就往外冲:“我去看看!”
李丽质和文雅对视一眼,也跟了出去。
三人来到县衙前方的巨大广场上,然后,他们都呆住了。
广场之上,是三支泾渭分明的队伍。
左边一支,约莫百人,身着蓝色贴身劲装,腰佩横刀,队列整齐,神情肃穆。队伍前方的大旗上,写着四个大字:综合管理。
中间一支,人数最多,怕是有两百人,一身玄黑色的皮甲,人人手持一具精巧的手弩,背后还背着圆盾。旗帜上书:治安巡防。
右边一支,人数最少,但气势最是骇人。五十名身高八尺的壮汉,统一的赤红色短打,手里清一色拎着门板宽的大刀片子,刀刃在夕阳下闪着寒光。旗上大字:机动支援。
三支队伍,令行禁止,鸦雀无声。
一股彪悍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尉迟宝林手里的横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归了鞘。
他张大了嘴巴,喃喃自语。
“这……这是他娘的县衙衙役?”
“这装备,这气势……我们玄甲军的预备队,都没这么齐整!”
李丽质的心,狠狠地悸动了一下。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墨敢说治下无乞丐,府无讼案了。
有这样一支力量在,哪个不长眼的敢在灌县地界闹事?
这哪里是衙役,这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私兵!
就在这时,林墨从后堂走了出来。
他换下了一身官袍,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手里提着一把古朴的长剑,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悠哉悠哉地踱到队伍前方。
他没有训话,没有动员,只是懒洋洋地一挥手。
“出发。”
三支队伍,立刻变换阵型,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出了县衙。
李丽质一行人,连忙牵过自己的马,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前往金川山的路,并不好走。
可那三支队伍,行进之间,队列始终不乱,速度飞快。
反倒是林墨这个主官,成了最拖后腿的那个。
他骑在一匹神俊的白马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葫芦里的酒。
喝得多了,他甚至直接趴在了马背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像是睡着了。
一名红衣的壮汉,默默地走到他马前,牵住了缰绳。
李丽质在后面看着,刚刚升起的一点敬佩,又变成了鄙夷。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主帅如此玩忽职守,这仗,能打赢吗?
她越想越气,催马走快了几步,想找林墨理论。
一名穿着蓝色劲装,看起来有些年纪的衙役,却赶了上来,与她并驾齐驱。
“姑娘,可是觉得我们大人,太过散漫了?”那衙役主动开口。
李丽质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那衙役却笑了笑,脸上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
“姑娘你有所不知。”
“我们大人现在享受的每一分清闲,都是他该得的。”
衙役的语气十分认真。
“他为灌县,为我们这帮兄弟付出了什么,你们是看不到的。”
“这灌县能有今天,我们这帮兄弟能有今天,全都是大人拿命换来的。”
“所以,别说大人只是在马上喝喝酒,睡睡觉。”
“就算他要我们抬着他去金川山,那也是他应得的。”
“他,值这个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