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俨然成了一座屠宰场。
治安巡防队的弩箭,如同死神的镰刀,一波又一波地收割着寨墙上的生命。
而那五十名红衣壮汉,已经冲到了寨门前。
为首那名九尺巨汉,抡圆了手里的门板大刀,对着那厚重的木制寨门,狠狠地劈了下去!
“咔嚓!”
一声巨响,木屑横飞。
坚固的寨门,竟被他一刀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这他娘的简直不是人能做到的事!
尉迟宝林看得眼皮直跳,手心冒汗。
他自问勇武,可让他用刀去劈开一座寨门,他做不到。
然而,就在这战况最激烈的时候。
那个始作俑者,林墨,却施施然地从白马上下来了。
他拍了拍衣袖上的灰,踱步到李丽质面前。
“李姑娘。”
李丽质还在那血腥的场面中没有回过神。
“接下来的画面,有些血腥,不太适合姑娘家看。”
林墨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
“那边有几株山茶花开得不错,我陪姑娘去赏赏花如何?”
“有佳人相伴,再美的风景,也多了几分颜色。”
此话一出,李丽质,文雅,尉迟宝林三人,全都石化了。
赏花?
你的人正在前面冲锋陷阵,你在后面邀请姑娘去赏花?
“林墨!”
李丽质的声音都在发颤,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
“你的部下正在为你卖命!你作为主帅,不在此督战,却要去林中享乐?”
“你对得起他们吗!”
她觉得自己的三观,被这个男人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卖命?”
林墨掏了掏耳朵,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李姑娘,你搞错了。”
“这不是卖命,这是工作。”
“他们是专业的,我是发薪水的。他们负责拆迁,我负责验收。有什么问题吗?”
“再说了,”他撇了撇嘴,“就这么一群臭鱼烂虾,也配让我亲自督战?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说完,他也不管李丽质的反应,翻身上马。
“既然姑娘没兴趣,那本官就自己去了。”
“你们随意。”
他一抖缰绳,竟真的独自一人,策马悠哉悠哉地进了那片密林。
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三个风中凌乱的人。
“岂有此理!”
尉迟宝林肺都要气炸了。
“临阵脱逃,贪生怕死!此等懦夫,也配为一县之主!”他伸手就要去解马缰。“公主,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他抓回来,让他给他的兄弟们磕头道歉!”
“对!尉迟将军,抓他回来!若是不从,砍了便是!”文雅也气得小脸通红。
然而,她话音未落。
“唰!”
十几道赤红色的身影,围了上来。
正是那些“机动支援队”里,还没来得及冲锋的衙役。
他们没有拔刀,只是将尉迟宝林和文雅团团围住。
为首的,就是那个一刀劈开寨门的九尺巨汉。
他不知何时退了回来,门板大刀的刀刃上,还沾着血迹和木屑。
“你刚刚说,要砍谁?”
他一开口,那沙哑又充满压迫感的声音,流露出十足的危险信号。
尉迟宝林虽然自负,但被这么一群凶神恶煞围着,心里也发怵。
他强撑着说道:“我说你们那个贪生怕死的主子!大丈夫当战死沙场,他却躲起来赏花,简直是我大唐官员的耻辱!”
“耻辱?”
巨汉笑了。
那笑声中带着嘲讽。
“城里来的憨包,你懂个屁。”
“大人那是信任我们,那是给我们兄弟们一个活动筋骨的机会。”
“你管这个叫贪生怕死?”
另一个红衣衙役也开了口,语气里也满是嘲讽。
“你以为这是打仗?别搞笑了,这他娘的就是拆个违章建筑。”
“这点小事,还需要大人亲自动手?你当我们这几百号人是吃干饭的?”
尉迟宝林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指着那群衙役,怒道:“你们!你们都被他骗了!他就是个无胆鼠辈!”
“住口!”
九尺巨汉一声爆喝。
他用那门板大刀的刀面,重重地拍了拍尉迟宝林的胸甲。
“砰!”
尉迟宝林被拍得连退三步,气血翻涌。
“小子,我告诉你。”
巨汉一字一顿,凑到尉迟宝林耳边,用只有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们这条命,是大人给的。我们活着的意义,就是为大人扫清一切障碍。”
“别说那个狗屁皇帝。就算是他老子李渊从坟里爬出来,敢对我们大人不敬,老子也照样一刀把他劈回棺材里去!”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
“你再敢对大人说一句不敬的话,信不信,我让你见识一下,太极宫的房梁,到底结不结实?”
李丽质听到这番话愣住了。
太极宫的房梁,结不结实?
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话!
这是在说,如果皇帝要杀林墨,他们就敢杀进皇宫,把皇帝吊死在房梁上!
她遍体生寒。
这些人,他们一个个都是疯子!
是一群只忠于林墨一个人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第一反应是,林墨要造反。
他养了这么一支无法无天的私兵,他想做皇帝!
可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就凭他那副懒散好色,贪财怕死的德行?
就他那只想喝酒睡觉,赏花听曲的性子?
他会去争那张全天下最累人的椅子?
李丽质想不通。
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矛盾。
他残忍霸道,却又让手下死心塌地。
他贪财好色,却又身怀经天纬地之才。
他玩忽职守,手底下却打造出了一支虎狼之师。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都住手!”
李丽质强制自己从震惊中清醒,厉声喝止了双方。
山寨那边,匪首窦天霸看着林墨的部下如此凶悍,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
他嘶吼着:“兄弟们!跟他们拼了!横竖都是一死,多拉一个垫背的!”
寨子里的土匪,开始依托工事,拼死反抗。
县丞赵勇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脸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谄媚笑容。
他看了一眼负隅顽抗的匪寨,轻蔑地“呸”了一口。
“一群秋后的蚂蚱,还想蹦跶。”
他那副样子,仿佛胜利早已是囊中之物。
山谷里,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建筑倒塌声,交织成了一曲狂暴的交响乐。
此刻县丞赵勇接过了指挥权。
他挺着个肚子,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折扇,装模作样地摇了摇。
“大人去赏花了,这里就交给本官了。”
“都给本官打起精神来,别让大人回来的时候,看到这堆垃圾还没清理干净!”
他清了清嗓子,学着林墨的派头,下达着命令。
“综合管理队,列阵,准备冲锋!”
“机动支援队,带钩绳索伺候,把那扇破门给老子拉下来!”
“治安巡防队,给老子瞄准了,但凡有敢冒头的,直接射成刺猬!”
命令下达,三支队伍的回应整齐划一,没有半点因为主帅不在而产生的懈怠。
尉迟宝林在旁边看得直撇嘴。
“花里胡哨。”
他低声对李丽质和文雅说:“用绳子拉门?亏他想得出来。那寨门少说也有千斤重,后面还有门栓顶着,除非是几十头牛,否则休想拉开。”
“简直是儿戏。”
文雅也跟着点头,她也觉得这种战法太过异想天开。
李丽质没有出声,她只是看着那五十名红衣壮汉,从腰间解下了带着铁钩的粗壮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