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巨大投影幕布上的PPT还停留在关键的市场数据图表,满桌高管都在屏息等待他的决策。

谢砚寒猛地回神,指尖似乎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松弛,掩饰般地端起桌上的冰水杯,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冷的水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哦,”他放下杯子,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锐利,只是眼神深处还残留一丝被打扰的烦躁,“C方案回款周期太长,风险点没完全覆盖。

市场部再深挖一下竞品动作,明天中午前补一份分析给我。散会。”

高管们纷纷站起,低声交流着鱼贯而出。宽大的会议室瞬间空寂下来,只剩下谢砚寒一人。

他靠在舒适的真皮椅子里,抬手,用力揉捏着突突直跳的额角。

这两天,他像是被拉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剧场。

坐在车里时,脖子突然像被人掐住般窒息难当,又瞬间恢复;

签重要文件时,指尖突然无法控制地痉挛颤抖,将名字签得歪歪扭扭;

开长途电话会议时,脸颊会猛地窜起一阵滚烫的麻意,如同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而昨夜更甚,当林初夏在主卧床上紧搂着那个娃娃辗转时,一种无法言喻的、仿佛心脏被用力攥紧揉搓的巨大压迫感席卷了他的胸膛,钝痛和窒息让他辗转反侧,在客卧冰冷的床上硬是睁眼到天际泛白。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偶然……但如此频繁、激烈,且毫无预兆地发生在身体的各个部位,在神经高度紧张的工作间歇,在自以为绝对安全的空间?

那清晰的,绝无仅有的,几乎能精确指向某个瞬间的诡异感觉……

他烦躁地扯了扯束缚太紧的领带。

视线下意识地落在窗外远处集团大楼林立的高墙——那后面,是谢家府邸的方向。

荒谬绝伦。

念头冒出时,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但某个念头,如同被浸在冰水里的种子,一旦在意识深处落地,便不受控制地疯长起来,带着冰冷的韧刺。

那个肉粉色的硅胶娃娃的面孔,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笑意,反复在他脑海里浮现。

他需要证实。或者说,证伪。

下班后刻意在公司多磨蹭了许久。到家时,谢家别墅餐厅的碗碟已经被佣人撤走。预料之中。

通往自己房间的走廊。客卧的门是紧闭的。而主卧……

门竟然还是虚掩着的。

他站在门口片刻,手按在冰冷的门把上,能感觉到细微的震动通过金属传递过来。

是里面吹风机运作的声音。

她在洗澡。

他推开门。

卧室里的气氛暖融融的,带着沐浴后的水汽幽香。

衣帽间门大敞,床上倒是整理得很清爽。

只有那只粉红色的娃娃斜斜地靠在叠好的被子旁,那双塑料的黑眼睛空洞地望向豪华的水晶吊灯。

谢砚寒的目光只锁定在那娃娃身上。他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声在厚厚的地毯上被消弭。

最后停在床边。

他俯视着这个做工不算特别精巧的硅胶物件。

然后,伸出了手,骨节分明的、带着清冷松木气息的指尖,缓缓悬停在那娃娃平坦的硅胶小腹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