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不过寸许。
他垂着眼,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所有风暴,薄唇紧紧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指尖没有半分颤抖,维持着这种悬停的姿态,安静地等待。
时间被拉长,一分一秒都变得粘稠缓慢。空气里只剩下衣帽间吹风机的嗡鸣和他自己竭力压制却依旧清晰可闻的心跳。
他像个执行任务的精密仪器,排除所有干扰,只专注感知一点——那份该死的、该诅咒的、该死的荒诞的“共感”,它到底是不是真的会来!
嗡鸣声停了。衣帽间的灯也随之熄灭。轻微的脚步声踩着地毯,靠近门口。
林初夏的身影出现在衣帽间门口。
她显然也愣了。
大约是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会在主卧的床边见到本应已经待在客卧的丈夫,更没想到谢砚寒是这样一个……堪称古怪的姿态。
他离娃娃那么近,指尖几乎要贴上娃娃的腹部,整个动作带着一种紧绷的、研究的、甚至可以说是…攻击性的审视。
她的目光扫过床上无辜的娃娃,又落回谢砚寒那只悬停的手上。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微微下垂的鹿眼,飞快地掠过一丝被侵犯领地的警惕,但随即又被更浓的、混合着讥讽和了然的笑意取代。
她没说话,只是环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唇角的弧度一点点加深,无声地问:你想做什么?
谢砚寒的指尖僵在半空中,像被无形的火焰灼了一下,猛地收回,快速而狼狈地背到了身后。
掌心的皮肤却像还残留着之前触碰过娃娃时那份奇异的温软。
他猛地抬眼撞上林初夏促狭的目光,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一下,像一口吞下了一块滚烫的烙铁。
他下颌绷紧,嘴唇无声地抿成一条更冷硬的直线,目光从她脸上飞快地移开,没有再做任何停留,大步流星地从她身边擦过,径直向客卧方向走去,砰一声关上了门。
背影挺拔依旧,却又显出一种落荒而逃般的僵硬。
晚宴的光线被巧妙设计成流动的暗金,流淌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之间。
高脚杯碰撞出清脆的碎响,低语与笑声编织成一层浮华的薄纱。
这是A市上半年最重要的商业慈善晚宴,新锐设计师和圈内顶级资源汇聚碰撞的舞台。
林初夏穿着一身珍珠灰的缎面吊带礼服,在人群中央游刃有余。
贴身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线,柔润的丝绸服帖地顺着曲线流淌下来。
她的笑容温婉得体,眼波流转,不动声色地将周围几位重要人物纳入交谈范围。
左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身前——稳稳托抱着那只与她妆容相得益彰的肉粉色硅胶娃娃。
那只娃娃穿着迷你版的同款丝绸小裙,细胳膊细腿,乍一看,倒像是她随身一件别致的、带着一点后现代艺术气息的装饰品,引得个别关注时尚的人投来好奇的审视。
谢砚寒坐在主桌一端,是绝对视线的焦点,神色却显出异常紧绷。
整晚,他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注意力被那个角落里的身影夺去大半。
他看到她带着微笑与人周旋,看到她巧妙地推杯换盏,更看到她那只白皙的手,时而在娃娃的裙子上整理一下“褶皱”,时而又状若无意地从娃娃的头顶轻柔地抚下,滑过肩背,甚至在娃娃脚踝处捏握了一下……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指向他身体各处莫名其妙被激发的怪异感知点——后颈发凉,后背酥麻,脚踝窜起细碎的电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