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晓的目光终于从裴寂脸上撕开,转向我。那眼神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怨毒和一种病态的得意。下一秒,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头皮炸裂的动作——她高高举起了右手!那只手里,赫然紧握着一块边缘锋利的、似乎是摔碎的红酒瓶底玻璃碎片!

“阿寂!”她尖利地哭喊一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决绝,狠狠地将那片玻璃朝着自己左手手腕用力划了下去!

“嗤——”

一道刺目的血线瞬间在她苍白的手腕上绽开,紧接着,殷红黏稠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滴滴答答,砸在光洁如镜的米白色大理石地砖上,开出几朵狰狞的小花。

“啊——!!!”女人的尖叫声像防空警报一样撕裂空气。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推搡、惊呼、杯盘落地的碎裂声混作一团。

一片混乱的中心,裴寂的反应快得惊人。他像是被那道血色狠狠刺中了神经,猛地甩开了我的手!那只前一秒还与我十指紧扣的手,此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粗暴的力量挣脱了我。我被他甩开的力道带得踉跄了一下,脚上昂贵的高跟鞋在地面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看也没看我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钉在那个手腕淌血、摇摇欲坠的身影上。他像一头发怒的豹子冲了过去,途中甚至撞翻了一个端着香槟塔的服务生,晶莹的酒杯瀑布般倾泻而下,碎裂声伴随着酒液飞溅。他冲到苏晓面前,一把将她瘫软的身体死死搂进怀里,用自己的西装外套紧紧捂住她流血的手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惊惶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惜:

“晓晓!晓晓你疯了?!别怕!我在这儿!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啊!”

他嘶吼着,英俊的脸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担忧而扭曲变形,额角青筋暴起。那朵原本别在他胸前的红玫瑰,在他剧烈动作的撕扯下,可怜地掉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恰好落在一小滩刺目的鲜血旁边。

我站在原地,礼服裙摆被溅上了几滴香槟,冰凉地贴着小腿。周围是兵荒马乱的世界,尖叫、哭喊、推挤、裴寂失态的嘶吼、救护车由远及近的鸣笛……像一幕荒诞的闹剧背景音。我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地上——那朵染了尘、沾了血的玫瑰,还有裴寂刚才甩开我时,动作太大,从他西装内袋边缘滑落出来的、露出一角的深蓝色丝绒小盒子。

那是装订婚戒指的盒子。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所有的喧嚣和混乱都潮水般向后退去,只留下一种奇异的真空般的寂静。我看着裴寂紧紧抱着苏晓,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令人窒息的担忧和心痛,看着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用昂贵的手工西装外套去堵那不断涌出的鲜血,仿佛在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原来这就是“需要”。

一股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疲惫感,像冰冷沉重的海水,瞬间没顶而来。不是愤怒,不是悲伤,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彻彻底底的倦怠。为了这场仪式精心准备的三个月,挑选礼服时磨破的脚跟,练习微笑时僵硬的嘴角,听裴夫人絮叨“裴家媳妇”规矩时麻木的耳朵……所有的一切,连同眼前这场用鲜血书写的荒诞剧,都变得那么可笑,那么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