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所以每组带二十斤炸药。" 赵队长的指甲在地图上划出印子,"你不用上前线,负责后方接应。"

程书白抬眼:"为什么是我?我连枪都不会开。"

"你懂日语,能看懂缴获的文件。" 赵队长的目光沉了沉,"而且... 我们需要个不一样的声音。有些队员... 已经快被仇恨烧糊涂了。"

程书白瞬间明白了。他想起王大柱说起鬼子时咬碎牙的样子,想起小石头眼里那越来越旺的火... 战争正在把老实巴交的农民,变成红着眼的杀手。

"什么时候动手?"

"七天后,满月那晚。" 赵队长收起地图,"月光能照路,但也容易被发现。"

"小石头呢?" 程书白突然问,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也去?"

赵队长的表情动了动:"他负责外围警戒。那孩子眼神毒,黑夜里能看清百米外的动静,是块侦察兵的料。"

程书白攥紧了拳头:"他才十岁!"

"战争不管年龄。" 赵队长站起身,声音突然冷硬,"你知道鬼子的少年兵怎么练刺刀吗?他们用活的中国孩子当靶子!"

程书白哑口无言。他想起青林村被刺刀挑死的婴儿,想起李家洼没能逃出的老人... 这场战争早就撕烂了所有文明的规矩。

"护着他点。" 最后他只能低声说,"别让他看见... 太多血。"

赵队长点点头,转身前丢下一句:"有时候血已经溅到眼前了,我们能做的,是教他别被血糊住眼。"

接下来三天,程书白逼着自己练走路。他拄着红英姐做的木拐杖,每天在窝棚周围多挪几步,直到伤口渗血、冷汗湿透后背才停下。小石头偶尔来看他,可话题总绕着 "怎么打枪准"" 怎么藏地雷 ",再也不提" 为什么星星不掉下来 "。

第三天傍晚,营地突然乱了。程书白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喊叫声,还有 —— 最让他心揪的,是凄厉的呻吟。他挣扎着爬起来,拄着拐杖挪到窝棚口。

空地上,队员们正抬着几个担架往医疗区跑。担架上的人蜷缩着,发出不像人声的惨叫。程书白倒吸一口冷气 —— 那些人裸露的皮肤上满是水泡,破了的地方露出红肉,眼睛肿得只剩条缝。

"是毒气!" 有人嘶吼,"鬼子在李家洼用了毒气!"

程书白浑身的血都冻住了。他一瘸一拐地往医疗区挪,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 红英姐和王大柱正按着个不断扭动的伤员,那人的脸像被水泡烂的纸,一块一块往下掉。

"按住他!" 红英姐的声音都在抖,"快拿消毒水!"

"没用的..." 一个满脸是血的老乡瘫在地上,声音碎得像渣,"吸进去就完了... 我婆娘... 娃... 全死在村里了..."

程书白的医学知识告诉他,这是芥子气中毒 —— 最恶毒的化学武器之一,没有特效药,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烂死。

"书白!" 红英姐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帮我按住他!我去配药!"

程书白机械地上前,接过她的位置。近距离看,伤员的惨状更触目惊心:年轻的脸已经看不出模样,每口呼吸都带着可怕的 "嘶嘶" 声,像是肺在里面融化。

"水... 水..." 伤员哑着嗓子哀求,"求求你... 给口水..."

程书白知道化学灼伤不能多喝水,可看着那双痛苦的眼睛,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他蘸了点水,小心地润了润对方干裂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