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种锅最难刷洗,但是又必须用完就刷。

不然等冷却凝固了,更难处理。

好容易收拾完砂锅,我端了一碗米饭出去。

却发现,茶几上做好的六菜一汤,只剩下了几块拍黄瓜。

我盯着那吃剩的几块碎黄瓜,还有满桌满地的油污。

忽然觉得肩膀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去年体检时,医生说我颈椎不好,不能总低头干活。

可这家里的活计,哪样不需要低头弯腰?

我腰弯了半辈子。

此刻感觉,自己的脊梁好像都直不起来了。

2

我擦完桌子,把抹布扔在了水槽里。

“我明天去海城。”

“敏敏说她花店缺人,我去帮帮忙。”

老张嗤了一声,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

然后把手里的花生壳随手往我刚刚擦好的地上一扔。

“你都五十六了,还能干什么?在家好好带朵朵,别给孩子们添乱。”

李叔跟着笑:“就是,秀兰,女人家嘛,把家照顾好就行。”

王大爷也跟着附和:

“对啊,弟妹,我跟你说,女人的价值就在于这个相夫教子,操持家务!你呀,踏踏实实把家打理好比什么都重要!”

我看着满地的花生碎壳,静默了下,坚持到:

“女儿的花店刚起步,我去搭把手,不算添乱。”

老张怒了。

“你当我不知道?张敏那丫头就是故意的!嫌我当年不让她读京市的大学,现在变着法儿给我找不痛快!”

这话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心里。

女儿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老张把通知书锁进抽屉,钥匙串在裤腰带上晃了三天。

他不肯让女儿上大学,要她提早出去社会打工赚钱。

夜里我看见女儿在客厅,对着小时候的奖状抹泪。

那是张市级三好学生奖状。

女儿用红笔在边角写了“我要去京市”。

彼时还稚嫩的笔触,却充满了坚定。

但是在老张心里,女儿终归是外人。

将来早晚要嫁人的。

京市的学费多贵啊!

与其花钱供女儿去京市上学,不如把钱留着,将来给儿子娶媳妇。

最终还是我不忍心,帮女儿偷回了录取通知书。

“爸,姐不是那意思。”

张磊从里屋出来打圆场,手里还捧着一把花生米。

和他爸一样,边吃边往地下扔壳。

“妈想去就去吧,正好我上个项目结束了,可以在家休息几天带朵朵。”

“妈劳累了半辈子,想去大城市逛几天你就让她去呗。”

“你懂个屁!”老张瞪他。

“女人就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洗衣做饭,这才是她的价值所在!”

他说着往我这边瞥,眼神里带着被忤逆的不悦。

“当年张敏硬跑去京市读大学,你妈偷偷给她塞钱。”

“现在又要跑过去帮忙打理花店?她们母女俩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家!”

我看着男人梗着脖子嚎的样子,突然感觉有点恶心。

我直接下定论:“我明天就走。”

从柜子里翻出敏敏去年给我买的凉鞋。

大牌子就是不一样,穿上鞋底软软的。

老张猛地站起来,一脚踢向茶几:“你敢走!”

我没看他,低头系鞋扣。

鞋跟上的塑料扣有点难系。

是上次带朵朵去公园,她踩着我的鞋跟玩,给踩坏的。